孙权果然等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落寞:“从江陵回来,你就闭门不出。我要是不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见我了。”
她为周瑜感到不值:“公瑾伤重未愈,你竟还有心思找我说这些?”
孙权沉默半晌,艰难开口:“公瑾所向披靡,从无败绩,这次怎么会伤成这样?”
她愤愤不平:“是啊,我也想问你,明明江东兵力充足,他向你请求增兵,想围了江陵城瓮中捉鳖,你为什么不给他派援军,非逼得他和曹仁正面开战?”
孙权底气不足地辩解:“我需要兵力去打合肥。”
她语带嘲讽:“那你打下合肥了吗?”
他恼羞成怒:“放肆!”
她火气也上来了:“看看你做的这些事,用人却疑,让人心寒。为什么非要折腾他回吴郡,你不放心什么?是不放心他的伤,还是不放心他功高盖主,怕他假借养伤,实则拥兵自立。”
孙权掌控的权力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猜忌多疑,他心思被说中,有些尴尬:“现在也就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她冷笑:“是啊,主公现在雄踞东南,是一方霸主了,大家都得顺着你。”
他心中一阵委屈:“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我听着难受。”
她冷静了一下,正经劝说他:“公瑾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至真至纯。当初策大哥逝世,江东风雨飘摇,六郡中叛了五郡,是公瑾带兵赴丧,全力支持,扶你坐稳这个位子。你若连他都猜疑,当真是小人之心。”
孙权低下头去:“我们多年的情分,就因为我一时失误没有给他增兵,你竟这样指责我。怪不得王侯都以孤寡自称,原来当上主公以后,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她语气疏离:“主公言重了,我哪里配与主公有什么情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别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她眉头紧锁: “那是我被逼无奈才答应的。你把公瑾调去鄱阳,然后逼我跟你在一起,不觉得很下作吗?你做事就不能光明磊落一点吗。”
孙权认真地看着她:“那我现在光明磊落地说,我爱慕你,我从多年以前就爱慕你,你跟我吧。”
她一愣。
“你看,你不愿意。”他眼里全是悲哀的神色:“就算我卑微地乞求你,你也不会动摇。如果不用手段就能得偿所愿,我又何必如此。”
他叹了一口气:“你丝毫看不见我的真心是吗。”
她不为所动:“我已经有公瑾了,就不再去看别人。”
“我们年少相识,多年相处,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比不上他?”
“公瑾只有我一个妻子,你那么多妾室,喜新厌旧,如何与他作比?何况他是我夫君,你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这句不相干刺痛了他的心,“是,我有时是图新鲜,但我也是真心喜欢你,最喜欢你。”
她气笑了:“怎么,我还得感到荣幸吗?”
他心有不甘:“我为了你,向强敌宣战。”
她冷冷以对:“别说漂亮话,你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他明白自己被耍了,“我对你的耐心比对所有人都多,我等你的时间比等所有人都长。结果你现在要过河拆桥是吧。你对我一丝情意也没有吗?”
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保证一丝也没有。”
他的目光阴沉起来:“你胆子真大,耍弄了我,竟还敢回来?”
她有些战栗,手在掌心狠掐一下,“我在赌,赌你还有一丝良心。公瑾为你鞠躬尽瘁,险些死在江陵。”
孙权动容,他亲眼看到周瑜伤这么重,着实大受触动,于心不忍。
她看出了他的犹豫:“你知道吕布是怎么败亡的吗,他染指部将的妻室,招致众叛亲离。你的志向呢?你还想北伐吗?你还想称帝吗?”
孙权沉默不语。
她柔声劝他:“阿权,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珍惜呢?你已经拥有很多了,别总想着抢别人的。”
正在这时,下人喜气洋洋来报:“恭喜主公,步夫人生了!”
孙权如梦初醒,赶紧去步练师那边探看,小桥趁机脱身。
步练师生了个女儿。
看着步练师产后大汗淋漓气若游丝,孙权心中涌起怜惜。她陪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殷勤伺候,又辛苦为他生下女儿,他感激她的付出。
得不到的东西就算了,不如怜取眼前人。
前不久他得了长子孙登,但他对儿子不怎么疼爱,那孩子是一次酒后他临幸婢女才有的,出身卑微,还由他讨厌的正妻徐氏抚养着,他很少去探望。
如今得了女儿,感受却大不相同,尤其看着这孩子水灵灵的微挑的杏眼,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