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介意她这么看他。
他们在这一点相反,这个世界毁灭跟他无关。
他只会想和自己所在乎的人竭尽所能相处的剩下的时光。
可她会为了捍卫一切而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他不允许。
——因为他早已察觉。
——哪怕她曾经毅然前往虫族的巢穴和他们对决,可她得到的是什么?外界的污蔑,偏见,她一旦暴露血统,那么又将是万丈深渊。
她终究,一无所有。
她说到那深渊般的未来,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
她在那个未来,仍然被那身后的黑暗所吞噬。
他只能无尽的痛惜。
她当然永远不懂,也不会懂他为什么这么想。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
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渐行渐远。
要——看着对方孤勇地奔赴前方,甚至堕入深渊。
要——献出自己宝贵的一切,才能乞求那么一点点转机。
他会为她献出一切。
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我不会让一切重蹈覆辙。”她说道,“很早以前,我就下定决心。”
一切不会重来,而她绝不会允许她所不愿发生的未来诞生。
“更何况,我不是一无所有。”
她凝视着他,嘴角上扬。
他在这。
他了解了她的意图。
忍不住笑了几声,笑中有心碎的痕迹。
“知道吗,最让我绝望的是,我再一次看到,我无法亲自保护你。”
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挡她了。
当时,高维族群提出的要求似乎很诱人。
臣服于高等族群——但从此就拥有更高的血统,似乎能更加所向无敌,起码,能够拥有虚假的尊严,不再被威胁,不再被踩于脚下,轻易地被碾压。
但他还是放弃了。
一旦他丢弃那可悲的自尊——他更加无法与她相称。
“你没必要屈服。”
这才是她认可的骄傲的他。
如果血统就意味着强弱,那每个人出生以来就足以盖棺论定。
可伟大的灵魂——并非如此。
它注定生而高贵,越是会随着磨练和岁月打磨得越加熠熠生辉。
出身,血统,一切外在的,甚至内在的因素——都无法毁灭这个事实。
她会证明这一切。
“贺冷柏,我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等到你。”他苦笑,却又低声地呢喃,“如果你真的要和他们对决……他们的能力,不仅仅是读,他们还会凭空创造物质……他们眼中的我们,是一个个灵魂体。”
“他们或许要经过别人的手杀戮别人,也许,他们正如高不可攀的存在,背负着戒律。否则……我还真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不亲自来,杀了我……”
他靠近她的脸侧,呼吸熨烫着她的脖颈,就像是恋人之间缱绻的低语,可他的头忽然沉沉地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硬挺的身躯倾倒在她身上,却再也没有动静。
她错愕地看见,猩红染红了他的机甲服,血滴落在白色地板。
她搂住他,嗅到血腥的味道,她的心在下沉。
她撕心裂肺地呼喊他,箍住他的身躯。
却终究没有应答。
他背后渗透出血迹,强健的躯体却也渐渐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正如她怀里的那架机甲,再坚硬的身躯,被损毁的那一刻,就一动不动了。
那瞬间,她终于察觉——
他们从未放过他。
“他的性命掌握在我们手里——你只能和第一对决。”
那种极为冷酷的声音,传透了她的脑海。
他们没想到,他早已看出他们的意图,更想暴露他们的一切。
普通族群不应该有这种能力。
又或许,他以死的意志,在给她铺路。
一瞬,她像是看见那些不轻易示人的影子,越过她的身侧。瞬间,天地幻化成别的模样。
她似乎身处祭坛中央,而她身上捆着无数的绳索。
但她不为所动。
她只想知道,他们为何将自己置于深渊?
或许这就是高等族群的一种轻蔑,不需要任何理由。
谁需要在踢翻蚁穴之前,跟蚂蚁打一声招呼?
但贺冷柏终究凛然地笑笑。
既然他们敢对他出手,那么她大可陪他们玩玩。
冰冷的血从未如此涌动。
就如同幽邃之处那些阴暗的念头,再度复苏。
——他们注定要让她绝望。
他是在保护列星过程中受伤的。
她自是无尽的愧疚。
她不会原谅,不会容许,不会饶过。
可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下一级血统,下一个维度,只要她想,她可以再次赌上自己的全部。
她想好了,如果一切能风平浪静地结束,那最好不过,但看来,只能用一种极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