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狮的森林(69)

养小孩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养歪了,你永远不知道你生下来的种子未来会长成怎样的果子。

而那个时候,安安还一天几顿的问阿遥:“娘亲,我明天可以去找小蛮玩吗?后天呢?我还想带她去玩沙——”

阿遥看着兴奋不已的安安,只觉得可悲得紧。

那天,她抱着院里的姐妹哭个没完,每个人都会说的一句话都是:“咱们女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那事儿成了阿遥心里的一个结,自那之后,逢年过节,阿遥就会带上一些小礼去看看小蛮家人,安安也会跟着去,这才会偷得一点儿同小蛮一道玩的时间,自那之后,安安一直都很期待过节。

那天,端午回来,安安蹦蹦跳跳的:“娘亲,下个节还有多久呀?我想小蛮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他们的感情都会如此直率得说出来,不像成年人,总是藏着掖着,还要别人猜,猜来猜去,就会变成哥哥和王子那副样子。

阿遥笑道:“怎么,安安这么喜欢小蛮,以后要不要娶小蛮做媳妇呀?”

“什么是媳妇呀?”

阿遥愣了一下,她想起来小时候,母亲跟她说过的媳妇的含义,她也照着说出来:“就是帮你暖床做饭,伺候你一辈子的人。”

“那我不要,我只要小蛮跟我玩,这些事有小花姑姑做啦。”

那一刻,阿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所谓夫妻的意义,该是什么呢?

似乎有些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成年人却在社会的规训下渐渐不知道了。

阿遥转变了话语,道:“那,你想不想要一个,能够懂你所想,永远同你站在同一阵线,同你共同面对,一起度过余生的人呢?”

安安道:“那是什么?好麻烦呀,我只要她陪我玩,她要是不陪我玩了,我就回家吃饭。”

阿遥:“……”是她高估了自家儿子的思想深度。

阿遥牵住安安的手,将他抱起:“你说得对,什么夫妻,什么承诺,都是虚的,喜欢的时候就跟他玩,不喜欢了就各走一边,我们安安将来一定要自由自在的,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小屁孩似懂非懂的:“那我今天可以吃两串糖葫芦吗?”

“……不可以。”

一转眼,安安又长大了一岁,比从前更皮了,但现在也懂得听人话了,勉勉强强学了几个字,也知道水不能碰,火不能碰,玩不能玩得忘形,尽管时不时还是会有一些小毛病,比如总是会捉弄大人,这个“狗都嫌”的年纪,多动的他让院里的姑娘们实在是又爱又恨的。

小孩子心性不定,鬼主意又多,这孩子本性并非纯良,小蛮那事还只是个开头,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做了一些坏事,阿遥从他身上甚至看到了哥哥的影子,直发憷,那阵子,安安动不动就会挨打。

有一次,阿遥气急了,甚至真的动了早点将这坏胚子扔了就没那么多坏事会发生的念头。

那一天,安安在森林里一边哭一边跑,磕了好几跤,阿遥躲在树后面,捂着嘴直流泪。

安安的哭声越来越小,显是没劲了,阿遥却觉得越发心疼了。

孩子又不是自愿来这人世的,是你将他带来这人世受苦的,你怎么能自顾自地对他有了期待,却又不耐心教他?

等到阿遥终于忍耐不住,回森林将他接回来的时候,傻孩子已经满嘴泥巴,他一面哭一面道歉:“娘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要我——”

见他哭,阿遥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娘没有不要你,但是你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

“我再也不敢了,我会改的,我会改的。”

小孩子在塑形阶段,就是需要家长多操一些心,渐渐走上正轨,也就好了。

以前小屁孩做了错事,被阿遥一骂,就会嗷嗷哭,阿遥觉得这样下去小孩会变得十分懦弱,便对他说:“男子汉不可以轻易掉眼泪的。”

可后来,有一回,小孩子扭了脚,脚背肿得老高,在大夫为他推拿的时候,眼眶里眼泪直打转,却始终没有哭出来,阿遥心甚慰,摸着小孩的头一边鼓励他,一边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小孩泪眼汪汪的抬头看阿遥,问:“我想要哭,可以吗?”

那一刻,阿遥的一颗心都要碎了,只觉得自己真是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自那以后,阿遥便对安安说:“宝贝以后想哭就哭吧。”她也并不想将自己的孩子养成所谓的男子汉了。

在那之后,小孩也许是渐渐长大,懂事了,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样程度的皮可以,什么样不可以,到后来,阿遥有时候孩子气发作,还会跟着安安一起皮。

那天,安安偷偷剪歪了青青的刘海,气得青青满院子追着要打他屁股,阿遥在旁边打气:“快点跑啊安安!”

青青气得一转头,阿遥又眼神飘忽的装作什么话都没说,只在专心致志地绣花了。

小屁孩一跑就没影,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阿遥便安心在家里绣花,做小屁孩明年的新衣服,小屁孩现在长得快,衣服鞋子很快就又要换新的了。

不知为何,今日会生出一点儿心神不宁的感觉,这让她连续扎伤了两次手,第二次扎伤后,青青都笑她:“怎么了阿遥姐?想哪位客人呢,这么出神?”姐妹间总爱开这种没大没小的玩笑。

阿遥嗔她一眼,她也依然笑呵呵的。

房门被推开,阿遥心想,奇了,今天小屁孩怎么这么早就玩够了?

却在抬头的一瞬,手中的针线落地。

“阿遥,我来接你了。”云忆站在门口,背着光,像是身负光明,又像是挡住了她的世界所有的光。

那一刻,阿遥生出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快逃!赶紧逃!带着安安!”

门口被堵住了,她当下便转身,推开了窗户。

“阿遥别走!”云忆在她背后大叫一声。

可云遥根本没听,爬上窗户就要跳下去——却动弹不得。

一股气劲将她裹住了。

云忆来到她身边,说:“阿遥,我想你了。”

阿遥却是挣扎不止:“你放开我。”

“怎么,见到哥哥不高兴吗?怎么总要跑呢?”

阿遥内心:见了你才是见了鬼了。

忽然,一个清脆的童音传来:“娘亲你看,舅舅给我买了这个——”

阿遥静了。

安安手中拿着一大堆吃食,云忆笑着将他抱起:“你看,这孩子很喜欢我呢。”

“你想干什么?”云遥终于冷静了下来,又对安安说,“安安快过来,到娘亲身边来。”

云忆也不阻拦,任由安安跑过去,似乎是有足够的自信确认她们跑不了。

“来接你和安安。”云忆说。

“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不回魔界那鬼地方。”

“我也不回去了,那里就只有痛苦而已。”云忆说,“我就在你们身边,哪里也不去。这是艾希理一直向往的人间,只要我在,这里就永远是我们最憧憬的人间。”

阿遥察觉到不对:“魔界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没意思的事,转来转去还是你和艾希理有意思,所以我回来找你来了。”

“王子……王子他怎么样了?”

“……”云忆沉默。

“我知道了。”阿遥了然,她曾经担心的那些事最后果然都成为了现实,哥哥已经害了王子,她决不能再让他再害了安安,她说,“但你看我们这里的环境,你想留下来怕是得做龟公。”

“……”云忆说,“所以我来接你走。”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普天之下,只要我想,哪里都会属于我。”

“我不走,我跟安安就在这里挺好的。”

“阿遥,不要任性,你看看你这里,在这种地方,你能给安安什么呢,而且我也知道了,你们这地方经营得很不好,再过些日子,你是不是连安安上学堂的钱都出不起了?”

“正好,我也不想上学了!”一直在阿遥怀里忙着吃东西的安安立马开心地插话,立马遭了阿遥一个脑瓜蹦,“没志气!”

“你看,这样不行,安安多好的苗子,就被你教成这副样子,我来的时候,看到他学着勾栏里的姑娘们一样摆出一副勾引人的样子,你觉得艾希理会希望他的孩子是这副样子吗?”阿遥倒是知道小屁孩在这个年纪总爱模仿别人的行为,有时候笑笑就过去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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