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啊……”他的举动令我颇感不解,但更重要的是,我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我是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有可能已经成了疫病病源的携带者,故而应当牺牲一下,把自个儿关进小黑屋,还是该毅然决然地忽略上述可能性,就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皇上,”就在我展开天人交战之际,他却突然开了口,“飞檐斗胆启禀皇上……”他动作有力地向我行了个抱拳礼,“皇上在飞檐面前应自称为‘朕’……”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而后忽然明白过来。
诚然,他是飞檐,不是黎烨,不是清弦,不是自娫,更不是辰灵。他自然难以习惯,更无法理解——堂堂一国之君,会在他的面前自称为“我”,甚至还以朋友的口气向他致以歉意。
想通了这一点,我也只好冲他笑笑。
可是……眼下的问题还没解决啊……话题都被他扯开了。
这么想着,我暗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对飞檐说:“称呼乃身外之物……不过飞檐,朕对于让你去调查灾民情况一事,真的感到……有些抱歉。”
话音刚落,我似乎又感觉到有所不妥,可又说不清究竟是哪儿别扭了。
“皇上言重了。”飞檐郑重其事道。
面对他寡言少语却又正气凛然的模样,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人是我派去的,现在也许出了问题,我却得对他进行隔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疫情
“皇上……是否要听一听飞檐的汇报?”就在我话到嘴边说不出口的时候,辰灵好像是看出了我的为难,他定定地注目于我,好像在用眼神给予我暗示。
眼下的当务之急不在于此啊……你……你不要离他这么近啊……
我同样凝眸于辰灵,有话说不出来,只得冲他挤眉弄眼了一番,希望他能读懂我的忧虑——不过,这要求好像高了些。
“启禀皇上,听说那些灾民的家乡出现了疫病,但这怪病,只传男不传女,而且,染病的男子,年龄皆在十六至五十之间。”孰料下一刻,辰灵竟然真的道出了我心中所思,“是以,皇上不必担心城外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会感染此病。”
他笃定的口吻和眼神令我不禁心头一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咳咳……
我压下心头的诧异,摒弃了油腔滑调的念头。我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辰灵那值得信任的神情,我那根绷紧的神经又朴名了松了下来。
与其在此纠结不已,不如先听听飞檐的说法。
于是,我不再左右为难,开口令飞檐将获悉的情况逐一道来。
而他道出的前因后果,倒是与温故离所言并无出入——但唯有一点,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十年来,洪灾已然多次肆虐于沛河河畔,好不容易重建的家园一再遭遇破坏,地方政府已是空有救济之心而再无足够的赈灾之力——城门外的那些老弱妇孺,竟是自愿远赴他乡,为的就是减轻父母官的负担,好让留下来的乡亲们得以渡过难关。
这种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叫我一时间只觉不可思议。我没有想到,常被后人说成是“无知愚民”的古代百姓,居然有着这般高风亮节的品性。在无情的天灾面前,他们也许害怕,也许无奈,也许悲痛,但他们没有一味地怨天尤人,更没有为了自己的生存而牺牲他人的利益……这或许,是某些自以为是的现代人所无法企及的。
思及此,心中不禁涌出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情。
这样高尚的一群人,我不能对他们放任不管。
后来,飞檐退下了。四下再无旁人,辰灵告诉我,不必担心疫病的问题,他都了解清楚了,疫情已经过去,而那些老人孩子们,也是确信了可以离村,方敢奔赴他乡的。
如此说来,地方官并未不负责任,相反的,他们不但组织了赈灾,还较好地控制了疫情,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不得不送走一批灾民,这才导致了眼前灾民聚集于皇城外的结果。
我想,我几乎已经怪不了任何人,在可怕的天灾面前,任谁都无法力挽狂澜。
如今我能做的,恐怕唯有竭力挽回,尽可能地将损失降到最低了。
是以,我和辰灵很快将早朝前未能及时探讨的赈灾方案提上了议程。
“赈灾无疑需要足够的财力,但是如今的南浮,国库并不充盈。”辰灵一边迅速翻阅着一本史册,一边叙述着业已被我认清的现实,“所以,我们需要银子。”他毫不避讳地说着,停下了翻找的动作,大概是刚好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一页,“你看这里。”他指着某一页上的文字道,“南浮历史上,曾有皇帝借着自己的寿辰,暗示文武百官献上贺礼。而那些贺礼,最后都被送到了部分地方官那里,作为赈灾的备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