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皇上,”他拱了拱手,总算是出声了,“据臣所知,那些老弱妇孺来自于沛河边的村落。”
沛河?在哪里?
我盯着他,只想不问。
“今年沛河连发大水,加之阴雨连绵,造成了洪灾。”温故离依旧微垂着脑袋,语气平静地说着,“更可怕的是,洪灾过后,还发生了疫情。”
“疫情?”听闻意料之外的讯息,我心下不由一惊,“什么疫情?”
“据说这种疫病只传青壮男子,是种从未见过的疾病。”
怪不得城门外的都是些老人妇女孩子!这么说……
我不禁皱起眉头。
他们家中的男丁,皆已病逝升天了?所以……女眷们无法在家破人亡的故乡里生存,只能扶老携幼远赴皇城?
“皇上,”温故离的一声呼唤冷不丁拉回了我的思绪,“恐有疫病在身,也是臣不准许灾民入城的原因之一。”
我目光一转,见他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他这是在替自己辩解?
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上述念头,可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回味着他说话时的口吻,冷静想想,又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诚然,一旦发现疫情,首先必须采取的措施就是隔离,尤其是在医疗技术不够发达的古代,倘若任其自由发展,后果必定不堪设想。这一点,想必他也是知晓的。可如此说来,岂不是连这些妇女孩子也不该被放出来?
这一想法虽然残酷,却也是无法逃避的现实。
等等,也许当地官员是确信了该疫病不会传染给青壮男子之外的人,才敢于让其他的村民走出村外?但万一女人孩子的身上只是携带疫病的细菌或是病毒却不发作呢?若是他们接触了年轻男子,还是会把病传给对方啊?
思及此,我登时心里一沉。
我蓦地想起了,自己昨日派飞檐暗中去找灾民了解情况——他会不会有危险?!
“温故离!”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我一下子急了,“灾民兴许身染疫病之事,你怎么不早说?!”对其怒目而视,我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了。
“……”我心急火燎的质问终于令对方抬头来看,“皇上是女子,不会染上此病。”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等一下,谁在跟你说这个?!
“朕担心的不是自己!是……是固守城门的那些将士们!”险些被温故离绕进去的我继续瞪大了眼高声反驳,但我不便把私下命令飞檐探查的事儿和盘托出,唯有灵机一动,拿守门的士兵们说事。
“皇上大可放心,守城的将士们几乎不与灾民接触,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未发现有人染此疫病。”谁知温故里听罢我略显激动的诘问,竟是面色如常、从容不迫。
这家伙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飞檐要怎么办?要怎么办啊?!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干瞪着眼前人,暗自咬牙切齿。
“你可以退下了!”欲发难又发不得,我忍耐了一小会儿,只得没好气地将其斥退。
“是,臣告退。”他面沉如水地向我行了礼,向后缓步倒退着,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真是越看他越来气……跟杯温吞水似的,怪不得姓温!
平息着心头的忿恨,我移开了视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
飞檐飞檐……得赶紧叫他现身!也不知他如今身在皇宫还是仍在城外……
我越想越不安心,干脆放下手头的活计,跑到朔阳殿外从上到下寻觅了一番,甚至忍不住喊了几声——这一举一动,不免惹来胆大的宫人意欲侧目,却偏偏没把我想找的人给叫出来。直到约朴一个时辰后,飞檐竟是随同辰灵一块儿现身了。
目睹两人身影的那一刻,我是先欣喜后惊慌。我思忖着,且不论他俩是刚在哪儿碰上的还是压根就在一起呆了两个小时,这辰灵的身体好歹也差不多十四了吧?万一……
脑中蹦出了这一叫人心悸的想法,我迟疑片刻,不得不厚着脸皮问飞檐:“事情查清楚了?”
“回皇上,查清楚了。”他抱拳恭敬作答。
“呃……”我有些为难地注视着他,“那你知不知道,那些灾民所在的灾区,有疫情?”
“回皇上,飞檐已然知晓。”他如同往常一样微低着头,不徐不疾地回答。
“呃……”听闻肯定的答复,我不由嘴角一抽,随即满怀歉意,“对不住啊……我事先并不知道有这种事……如果知道,就不派你去了。”
不料我话音落下许久,都迟迟没有等来飞檐的回应。我只看到他抬了抬头,似是极快地扫视了四周,然后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