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蕊?呵,前几日她和元齐还在那里说心里话谈起过呢,这么快就把自己交给仇家了?如意这回反倒彻底不怕了,她本担心总还是难逃一顿好打,可这么看来,这分明不过就是在假意恐吓自己而已!
就算是真的要自己的命也没什么可惧的,还会怕他搞的这些假花招么!如意难免不屑了起来,强忍住嘲弄之意,面色平静道:“难得陛下思虑周全,妾感恩不尽,陛下国事繁忙,妾不便多打搅,请陛下准妾告退,便去司正局投案。”说罢,不等元齐示意,自己就站了起来。
“令白,你所犯之事,可不是小过,若无朕特别的恩典,德妃禀公处置,会如何你知道么?”元齐见她真的要去司正局,不觉急了起来,就差直说你可以求朕的。
“妾……不!惧!死!”如意恨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陛下请便!”然后转身走到殿门前,用手一推,自然是没有推开,又倒退了一步,向外高声叫到:“陛下有旨……”
然而不及喊出开门二字,却被一只手从后捂住了口,另有一手怀扣住她的腰,向后拖去。
“你放开我!”如意呜呜乱叫,同时张开双手,来回舞动,死命挣扎,元齐却只是更加大了力气,将她拖到自己的龙骑上,钳住双手,按坐了下来。
“你欺负我!”元齐力气到底是比如意大许多,他一动粗,她便不敌,如此受制于人,如意不禁气得眼圈都红了。
“欺负你怎么了?”元齐嘴角一勾,自己也坐了下来,顺势把如意锁在了怀中:“你可还真敢再逃啊?要不,先把上午的清算了?”说着,腾出一只手,拉开屉子,丟出了那把戒尺。
“妾这是去投案!按陛下的旨意,去司正局投案!”如意朝元齐怒吼了一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要打要杀你动手呀!”说着话,两滴泪水不争气从又大又圆的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元齐心中一抖,钳着她的手立时就松了,身子前倾向她紧紧贴去:“令白,别这样,朕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元齐不说还好,只这一语,更引得如意心中委屈难耐,忙紧锁着眉头侧过脸去避开元齐,直起手指使劲擦抹越来越止不住的眼泪,半晌,才呜咽道:“陛下,妾觉得好没意思,也许妾与陛下从初识便是错了。”
“不许胡说!”元齐把如意从身上抱了起来,重新端放在椅上,自己则坐在她身侧,取了块帕子,替她擦拭泪水:“你昨晚刚说的,把心都剖给了朕,要与朕在一起,生死不弃的!”
“那是醉话,作不得数。”如意猛吸了两下鼻子,强忍住悲意,推挡开他的手,决不承认。
“就算是醉话,只要你说过,朕就把它当心里话!”元齐反手握住她:“不许不作数!”
“好罢,就算是心里话……”如意抽泣了两下,想了一想,重复了另一句昨晚所言:“可是,妾还说了,陛下并不爱我!那也是心里话!”
然后直直地盯着元齐,颤声质问道:“陛下若爱我,怎能任由恶人欺凌谋害,而不管不问?陛下若爱我,又怎能少有不当意,便痛加棰楚?妾谅陛下自有难处,只是此生往后,妾不欲陛下再为难!”
令白……她说这样的话,是打算要与自己绝断么?元齐一句都答不上来,只得面带愧色勉强道:“放任欺凌,是朕无能;动加棰楚,是朕失德;朕不敢奢求令白谅解,可朕还是想求令白,也还能给朕,留一个剖明心意的机会。”诚惶诚恐,只怕真的就此失去了她。
如意伤心难过,原不过因元齐一用强自己便抗不过,难免恨自己无用,如今见他低声下气,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立刻一阵窃喜,面上作色道:“给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那陛下是不是,也该好好挨顿打呢?”
☆、如意侍书遭驱逐 太后病笃勤照料
“这……”元齐语塞,不想她竟能提出这般非分的要求来,立时满脸窘色,既不可能答应她,又不敢直接说不,想了半天,才舔着脸道:“朕皮糙肉厚,令白力气又小,你打朕不是白白担了犯上的虚名么?况且朕也一样,岂能陷令白于不义?”
“那陛下向妾求饶!”如意立刻顺水推舟,她本来也不会真动手,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只用手指一扯元齐的短须:“妾不像陛下,小肚鸡肠不依不饶,陛下只要心诚,这事就罢了。”
“好……朕错了,朕不该惹令白生气的,朕不该胡乱猜忌,更不该威胁恐吓。”元齐哄人自然是手到擒来,立时凑到如意耳边:“好妹妹,我下次绝不敢了,只这一回,饶了我行不行?”
“那就罢了……”如意恶气出尽,破涕为笑,凑到元齐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妾跑了半天,陛下就不担心妾么?不想知道妾跑到哪里去了么?”
“仙韶院!”元齐伸手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你真是没心没肺,把朕气得半死,自己竟然跑去跳舞了。”
呃,这么说来,元齐是知道自己跑去何处了?可他为何不立时就捉自己回去呢?看来即便在延和殿中,他也没有想着要真的痛打自己,如意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跑了,就顺从于他岂不更好。
“令白你可别又多想了啊!朕这不是在责怪你,跳舞就跳舞,也没什么。”元齐见她沉思不语,唯恐又触到了她什么敏感的心思。
“哦,妾是在想……”如意回归神来,娇媚一笑:“其实,妾去仙韶院是想练了舞晚上回来跳给陛下看的,也好叫陛下不那么生气。”
“怎么不早说呢?你明明心里想着朕,却总是嘴上吃亏。”元齐闻听,煞是欣慰,揽过她深深地吻了一回:“不过,令白有这个心便很好,今晚不必跳给朕看了。”
“为何?陛下不喜欢看妾跳舞了么?”如意大惑不解。
“怎么会不喜欢?”元齐遗憾无比,指着眼前的小山:“只是这几日事情真的多,朕还要再看一会这些,观令白之舞,只能改日了。”他何尝不知,一旦美人起舞,自己今晚必是什么事都干不了了,思前想后,只能暂作割爱。
“哦。”如意扁了扁嘴,难免有些失落,但天子自是要以国事为重,她也不会去勉强他陪自己玩乐,想了想又道:“那妾,今晚就在这里,为陛下侍书吧?”说着,重新伸手取过磨条,添水入砚,研磨了起来。
“好。”元齐点了点头,示意她自己搬凳子坐在书案旁侧,除了侍奉笔墨,端茶送水,也像从前那样,时不时递过折子去,让她念上一段,或是帮自己写上几句。
就这么过了许久,快到定更天了,如意颇为无聊,便随意翻弄堆在一边的折子,不想看完其中一本,面上突然露出了惊异之色,然后问元齐道:“陛下,这份前几天的奏报,怎么没有批示?”
“奏了什么?”元齐手上忙着,无暇顾及,只问她道。
“奏蝗虫感念陛下的皇威,不嚼禾只饮水,还聚集在一处,投湖自尽。”如意概述了两句,忍不住笑出了声:“妾真是想不到,那些蛇鼠虫豸,竟也全认得陛下。”
元齐抬了抬眉,自知她这不是什么好话,只随口敷衍道:“先放着罢,既非什么紧要事,也没什么可批的。”
“这还不紧要?”如意的脸拉了下来:“陛下,蝗虫成灾,遮天蔽日,所过之处,赤地千里。百姓所赖生者一朝毁尽,而地方官吏不思捕灭,反奏此荒诞之言,以邀宠谄媚。”
又看了一眼元齐,略作犹豫,还是不客气道:“为人君者,明知此事异于常情,却不管不问,甘受蒙蔽纵容奸佞!可笑陛下的皇威,上不能保社稷,下不能佑苍生,唯独教化这蠹斯,格外灵验!”
“你放肆!”元齐之所以迟迟未批此折,本就是十分犹豫,既想借此彰显上天庇佑,又怀疑实属无稽之谈,不想这一下,被如意直戳痛处,话又如此难听,难免有些恼羞成怒。
“谁说朕不管不问了?”他立时抢过那折子,舔了朱笔在上面勾了个圈,然后单独搁到一边:“朕这几日,本就一直在处置蝗灾之事,这折子,朕自会着人查明真相,要你来教训朕?你这是后宫干政知道么?”
又用笔杆轻点了一下如意的额头:“朕也就教化不了你!若真有佞臣瞒报灾情,朕自会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