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如意见元齐就这么揭穿了自己,不觉憋得面色通红,生咽了两口唾沫,死不承认:“妾就是什么也不记得了,酒后失智,从前也许是不会的,可现在终究是如此了。”
元齐也不再与她多话,只拽过她的胳膊,用戒尺指着殿侧一张供自己小憩的书榻:“瞧见没有?那边的书塌,伏上去,把下衣褪了!”
什么!责罚也就罢了,他竟要这般羞辱自己!如意的脸红到了脖子根:“陛下,这是延和殿,不妥吧?”
“延和殿又如何,这里没有旁人,哪里不妥了?”元齐不理她的难堪:“怎么,你难道还想拖出去当众么?”
如意用手摸了摸发麻的头皮,竭力冷静了一下,自己是向元齐赔罪的,不是来和他吵架的,既然来了,那也就别再端着了,这个时候不告饶还要等到何时:“陛下,妾本罪无可赦,可看在今日诚心认罪的份上,还请陛下网开一面,且饶过妾这一回罢。”
一边说着,一边便要下跪叩头,不料元齐却伸手托住了她:“朕还忙着有国事要处置,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话,耽误朕的时间,快去!”
如意见元齐拉着自己不让跪求,抬眼望了一眼他冷峻的面色,顺势就往他怀里钻去,带着哭腔哀告道:“陛下,妾错了,以后真的不敢了,往后绝不再提他的名字和陛下置气了,陛下饶了妾可好?”
元齐似是十分受用,空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了她的腰,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扯着衣服折腾,却只是紧闭双唇,并不松口。
“陛下……”如意见他还是不表态,赶紧又把脸靠在他肩头,用手抚着他胸口,继续哀声求道:“妾知道陛下心里,其实也是舍不得的,这次好歹就算了罢,若再有下次,随陛下怎么责罚,好不好?”
“不好!”元齐松了手,把她轻轻往外一推:“别的事朕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可你有什么话不能与朕好好说?要故意把自己灌醉了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还想有下次?!朕要纵容你到何时!”
“陛下……妾……”如意见昨晚自己耍的那些心思完全被他识破了,自是无从辩解,只尴尬地使劲摇着头,心里却知这事不好,看来元齐是铁了心要痛揍自己,刚才挨的那一下,余威尚在,提醒着她今日怕是真要遭大罪了,告饶是不管用了,那又该如何求脱呢?
“去!自己过去!”元齐一横戒尺,又向如意喝了一声,发出了最后通牒:“别叫朕动手!”
“嗯……”如意低哼了一声,委屈地快哭了,然而天子威怒,又如何敢抗?只得顺从地转身,缓缓向那书榻挪去,到了榻前站定,双手摸到裤上似是要解束带,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往侧后的元齐身上扫。
只见皇帝仍是站定原处,擎着戒尺盯着自己,并未紧随到榻前,想必是在观察自己是否恭顺?若是自己乖乖就范他就手下留情些?若是自己忸怩他就……
立时臀上一阵跳痛,如意不敢多想,身上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都到了这一步了,自己决不能再让人主失望了……
如意打定主意,双手向下一模,顺势擒起裤脚,撒开大步,飞也似地冲跑出殿去,三转两跳,绕过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廊下众人,瞬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殿中目瞪口呆的魏元齐,和那怒不可遏的叫骂之声夹杂着戒尺敲击桌案的惊心巨响。
☆、梁如意引经据典 魏元齐生拉硬拽
梁如意再一次见到皇帝是在掌灯时分,她刚从福宁宫后角门做贼似的摸到自己屋前,便被守候多时的福贵逮了个正着,几名内侍立时押着她送到了寝殿之上,只一跨过门槛,身后的殿门便缓缓关上了。
魏元齐正在灯下查看舆图,上面标记着今年蝗灾和大旱的位置,另一边是一摞从延和殿取过来的相关折子。元齐神情专注,似是不知道有人前来,殿中烛光明灭,寂静无声,有似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
如意呆站了一会儿,难免有些手足无措,竭力定了定神,才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冷场:“陛下万福。”只也是浅浅一拜,并不敢多话。
元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笔杆敲了一下面前的砚台。
这是叫自己侍书?他把自己拿过来,不骂不打,就是来磨墨的?如意有些吃不准元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挪动地方,疑惑地问道:“于尚宫呢?”
“你进来了,她还在这做什么,早吓跑了。”元齐见如意不动,自己伸手把墨条拿了起来。
“妾来吧。”如意这才发觉元齐是真的没墨了,赶紧上前抢了墨条过来舀水研磨,一边故意扯些无关紧要的话:“妾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于尚宫为何要惧怕我。”
“她怕的不是你,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元齐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埋头继续研究他的舆图去了。
殿中仍是一片寂静,过了半个多时辰,元齐才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搁下了笔,端起了茶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如意警觉,这该来的是要来了,也赶紧放下了墨条,往后退了两步,垂手肃立。
元齐喝完了茶,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跪下!”
殿门已关,自是无处可避,如意只得老老实实地屈膝跪于地下,不知为何,心突突地跳得厉害起来,她虽然讲起话来、做起事来肆无忌惮,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心生惧意。
“梁如意,朕挺佩服你的胆识的,在朕面前,敢就这么直接拔腿就跑的,普天之下,大约也就只你一人了。”元齐顿了一顿,突然笑道:“不过朕更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还有胆回这福宁宫里来。”
明明不回来才是需要胆量的,与其避藏别处被他找出来,还不如正大光明地回来,如意边腹诽边也陪着尴尬地笑了两声,奉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妾就算跑到天边去,也是和回来是一样的。”
“你还有脸笑!”元齐骂了一句,脸沉了下来,声音高了三度:“别说这天家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外头一般人家,像你这般逃家主责罚的,被抓回来,是什么后果么?!”
还能有什么后果?至多不过活罪变死罪呗!只是她既然敢跑敢回,几句应付的托辞自然还是想好了的,如意抬眼直视主上,摇头晃脑道:“妾不知道,但妾少读圣人教诲,所谓小棰则待过,大杖则逃走,今日妾非敢不受,实恐陛下盛怒之下,若一时暴虐过激,而妾不走,是陷陛下于不义。”
元齐闻之一怔,看着眼前的奏折小山,如意读的书还真是不少,只可惜平日里叫她好好替自己写几个字,比什么都难;到了这狡辩之时,倒开始引经据典,所学全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去了!
不禁心中更没好气:“朕不过小惩大诫,到你口中,便是暴虐过激?恐陷朕于不义?你倒还真敢自比尧舜?好啊,既然小棰你不待过,那朕这就传大杖,拿出你从圣人那学来的本事,再逃一个给朕看看!”
“妾不敢了。”如意慌忙回道,这大晚上的,还能往那儿逃?又可怜巴巴地瞪大双眼,问元齐:“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陛下的气,难道还没有消下去一些么?”
“就你做的这些事,倒叫朕怎么消气?”元齐斜了她一眼,他本来过了大半日,确实是释怀了不少,可一见了如意面,看那强言狡辩,不思悔改的样子,又不觉气上心头。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妾?”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出了口,他今晚叫她来,不就是要算白天的帐么,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口上绕来绕去的,不如直接先问答案,再想对策。
“朕本想教训你几下就算了,奈何你不愿意,那就…….”元齐咽了口唾沫,一字一顿道:“酗酒滋事,殿前失仪,交司正局按制处置。” 然后又从案上捻起一张纸,念到:“除了你,吴小菊、唐玳瑁、杨玉英,所有相关人等,一并法办。”
如意听完,脸色微变,这本是自己与元齐因少泓起的龃龉,为何又要牵扯上这么些无辜之人!她平生最恨的便是拿身边人要挟自己,偏偏魏元齐还特别喜欢这么做,如意突然就厌了,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叩头到地:“妾谢陛下圣恩!”
这便是把话说死了,元齐呆了一下,她这就么认了不成?可这早上分明在自己怀里使劲撒娇求饶的人,怎么到了晚上就变了?自是心有不甘,更加重了语气:“陆贵妃与你私交甚笃,难免偏袒,此事朕会叫德妃主办,秉公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