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甚么?”赛昊飞笑道。
“给、给我——”连欢被顶得囫囵话也说不出,“那双修的绝上好处——唔!”
我听他这声,是真的丢了。赛昊飞只管把他圈在身下,百般温柔道:“这就给你,这就给你。”再看连欢,虽蜷着止不住地抖,却容颜舒展,带一抹笑,乌发缠绵,一双腿锁在赛昊飞腰上,一阵接一阵地发颤。那两个酒窝抿得可爱,却不知盛了多少贪狼欲虎。我一见便知,连欢体寒求热,赛昊飞正巧是性烈属火,此番便是水火既济,二人得到了无上的造化。
登峰之后,赛昊飞低下身来,将连欢裹在怀里,笑眯眯地对他说:“欢弟,只要你要,我甚么都与了你。”
“官人……”一声幽吟。
听此声音,我哪里还忍得住,那话儿随之抬头。
“官人……你怎么了?”
我手已伸到自个儿胯下,怎么抚慰,却都不得意趣。正是心觉奇怪,却被大力摇醒,我猛地翻身,见是连华鬓乱钗横、一张素容。她道:“官人,你怎么了?我刚瞧你发冷发颤,说些胡话,是身体不舒坦么?”
我春梦乍醒,冷汗阳精俱下,羞愧不已。只好对连华道:“我、我要起夜,你睡罢,无碍。”
自大婚来,我虽与连华有夫妻之名,夜了也睡在一块,其实并无夫妻之实。细细想来,实是我对连欢色欲深种,哪里是寻常女子能解的毒。连华不是凡女,我不行房,她亦不多问,每日只侍弄花草,洒扫庭院。她后又向庄里要了几个丫鬟,调教她们如何侍候主子,闲来又找几个大夫为师父调理身子,甚有当家主母的意思。
见连华如此省心,我也乐得清闲,以为便可把这辈子如此糊弄下去。不曾想有一日,我在庭中看书时,连华凑了过来,坐在一旁,为我剥些荔枝。
我本来对女子不亲近,又对她问心有愧,这下真是结舌,只道:“你、你不必做这些,叫下人,叫下人来就好。”
她只亲热道:“服侍官人,不是娘子该做的么?毋须假手他人。”
我听她这体贴话,更是自惭形秽,只是嗯啊敷衍,埋头钻进书里,看也不敢看她。她剥好荔枝,就放在水晶碗中,叫我慢慢取用。
我正是手足无措时,不防连华叫一声:“官人。”
第32章 第十七回 二
我转头看她,只见她毫无二八少女痴态,面上种种,竟是慈悲怜悯之相。
“你不愿圆房,自有你的考量,我也不可强逼于你。”她道,“可是结婚多日,却没有一点好事传出,旁人以为我二人不能人事……总让我兄长丢了脸面。”
我德行有亏,垂头默然。
她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桃来。我见那桃红粉可爱,不禁生出怜心。她道:“这是奴家一片心意,官人现就用了罢。”
我想那许多事都摇了头,必是让她伤心,这一件小事,哪还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接过桃来,几口吞了下肚。那桃子入口即化,浓软甜香,便是水做的骨肉,也难以炼成如此仙品。吃罢桃子,我拿着桃核,正欲找个杯盘弃了。连华却道:“这桃核可不能弃了。官人,与了我罢。”
这一个沾了津液的桃核,又有甚么好要的!我实在尴尬,却不好拂了她意,只好将那桃核给了她。
说来也奇,连华收了那桃核,当天便播种在府邸庭中。过不多久,土中便发出一颗桃苗,明眼人也看得出,她那肚子竟一天天大了起来,于是纷纷向我道喜,都说李侯爷乃是天下第一全人。
这喜从天降,倒让我倍感愕然。转念一想,必是她得了连欢命令,要与我做一对夫妻,可我念着连欢,软硬不吃,生死不从,倒叫她不好复命。于是她才动用方术,以桃为子,想出一个假凤虚凰之计。
真个是闲处光阴易过。转年夏末,桃树初成,甚是繁茂,连华也诞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她与寻常女子不同,生子后不过几天,便抱着孩子满庭转悠。彼时她笑眼盈盈道:“官人,皇帝道你是天纵神技,有谛听之聪,离娄之明,更有过目不忘的好本领。”
我冷汗津津,忙道:“娘子过誉。”
她嘴里半唱半吟,逗着孩子,又道:“你看的那些书,汗牛充栋,看了一次,便再不会看第二次,想必是全记住了。那朝廷里的翰林,也没有几个比得过你。”
我更是惭愧不已,我看得哪里是圣贤之书,全都是些稗官野史、艳闻轶事。那等淫滥之词,看过一次也就罢了,没有再看二次的道理。
她道:“我不通文理,兄长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孩子的名字,还是要仰仗官人。”
我便明白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为她的小女子求一个好名罢了。我想了几日,难开这口,耐不住连华催问,只好问她:“你说,叫「莲儿」,如何?”
“「怜儿」——是「可怜」的「怜」么?”
“……是了。”我心下不忍,怕我对连欢之情昭然若揭,伤了她心,只好称是。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她刮了刮摇篮里孩子的鼻头,又道,“爹爹给你取的好名字——往后你便叫李怜儿啦。”
第33章 第十八回 一
得沐天恩,小女怜儿生得冰雪可爱,与我没甚么相似,倒像是小时候的连华。她母女两个,是再相像不过,真个是相映成趣。这日连欢到我府上做客,是少见的面带春意。他含笑道:“华儿,把怜儿抱来让我瞧瞧。”
我怪道:“那小孩难缠,好不容易才睡下——”却被连华打断道:“这有甚么,她要醒了,一会儿再哄就好。”说着便喜气洋洋跑去屋后,把怜儿抱了出来。
连欢接过襁褓,笑意更甚,又伸出一指摸摸孩儿面,生怕碰坏了似的。他抱着孩子,对我笑道:“我也是当舅舅的人了!”
只那一句,我那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硬心肠,登时化如春水。他骗我又如何,设局套我又如何?我全不在意!今后只做他外甥女的爹爹,他便做我女儿的舅舅,他与赛昊飞再好,也没有这般的骨肉之亲。我只道世上再没这等美事了。
于是我也笑道:“可不是!怜儿,叫舅舅。”
连华乐呵呵道:“官人糊涂了。怜儿才几个月大,怎么会说话呢?”
我心道你二人并非凡胎,小女就算刚生下来便能言会跑,那也不奇怪。可是嘴上却说:“我太过高兴,全糊涂了。”
众人又是哈哈一笑,满堂生春。
连欢又抱了一会儿,婴孩醒转,大哭不止,闹心得很。我便叫连华将孩子抱了下去,又叫下人上了酒菜,我与连欢吃了一顿午饭,这才说两人出去走走。
说是走走,其实是相伴而飞,我二人如风如电,转眼便到了湖南。山林间歇脚之时,我心想现在天高皇帝远,说些什么也无旁人听见,于是问道:“你决定了么?何时去盗那鼎?”
连欢顷刻笑意全消,冷冰冰道:“甚么盗不盗的?说得难听。”
我怪道:“难道是我要那鼎救命?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连欢欲说甚么,不防真气乱行,猛地咳嗽起来。自他犯过寒疾后,武功虽还将就,身体却是江河日下,好在只有我和赛昊飞两个亲近的看得出。我忙去扶他,将他引到一块大石上坐下。他以剑拄地,缓了半晌,才哑然道:“避之……我的事你毋须管,等到非出手不可时,我自会去取那鼎。”
我单膝跪地,给他抚着心口,又道:“听你这话,便晓得你优柔寡断——赛昊飞本事无穷,你偷了一鼎,他还能弄出许多法宝来护教,不差那一个。”
“你说得是。”连欢怔怔道,“我在意的并非是盗鼎之后,他明教会如何。而是……”
“而是甚么?”
“而是担忧我骗他这许久,他一朝梦醒,知我所图,还不心神俱裂?”
我跪在地上,听着簌簌风声,竹叶落声,溪水流声,心中幽然。他宁愿耗着寿命,迟迟不动手,原来担心的,不过是赛昊飞伤心罢了。
我正是伤怀之时,突地听见群人大笑,且边笑边道:“真个是笑死人了!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在这里躲着咬耳朵,说些甚么‘怕他伤心’,‘我好担忧’的话,又哭哭啼啼,做些小女儿态。我且问你,你是哪里来的丢人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