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朵花是橘色的呢,好漂亮!姐姐,它为什么那么漂亮呢?”
“嗯……阿宁觉得呢?”
“嗯……因为有泥土,有水……”小女孩认真地板着指头数:“还有太阳,对了!太阳是橘色的,所以它也是橘色的!”
“对呢,阿宁真聪明。”
“那当然,阿宁最聪明啦!”
……
——————
西北的天神势力天谕帝国在百多年间一直占据着优势地位,获取了至高神之位的天神原本也并非嗜战的类型,比起兵刃相接的战争,他应是更喜欢用天神殿的教义和“祝福”去渗透他国的。
却不知为何,从七十多年前开始,他开始频繁兴战,而如今在长明王国和汹溶国,加上西南部分族群的联合下,天谕帝国已逐渐落于下风。
而这样的情势非但没有使这位神收敛,其行事反而愈加张狂。
所谓天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这位至高神的灭亡似乎已不再遥不可及。
章闲却从中感到了不安,她问因珀:“我们是否应为战后多做些准备呢?”
因珀却说:“不,变数不一定会等到与天神的战争结束。”
章闲皱了皱眉,明白了他所说的变数,正是现在仍为同盟关系的长明王国。
因珀:“西南的峰族已经于苍罗、翠羽两族达成了联盟,虽然还仅仅只是三族,但……”
但他已经敏锐地从中嗅出了某种趋势,
“阿闲,替我走一趟西南。”他说。
——————
青虚大陆西南部为被统称为“百黎”的诸多民族聚居的地区,至于民族的数量,好像六年前还是十三个,一年前是十个,现在又变成了十一个。
它就如同巨大的,自称体系的一片草原,在弱肉强食中保持着动态的平衡,明明看着混乱不堪,却又因为猛兽太多而令外人难以进犯。
章闲带着两个亲兵,隐藏身份进入百黎地界后,短短一日内已经遭遇了十几波盗窃抢劫。
那些只偷东西的,章闲让他们兜里的“战利品”被迫充公,那些个还想害人性命的,章闲便顺手收了他们的命。
不过倒也不是没遇上过好事,比如说,四处流浪营生的除了强盗以外,还有西南部特有的流浪歌队。
乐师舞者们在路边的树荫下、热闹的集市里、荒废的驿站中抚琴歌舞,传唱着四季的更替、英雄的冒险、诸神的兴衰。
章闲三人一路上也见到过两拨歌队,还将部分从盗贼手中没收而来的“战利品”留下当了赏钱。
蜂族的领地四面环山,日常开放给民众的道路仅一条。
在这样一条要道上,距离蜂族领地仅几里时,他们又遇到了一支流浪歌队。
不过这支歌队似乎已经结束了表演,有九人正在后方的树下,或是养护乐器或是饮食休憩,而还有两个年轻女人画着美艳的妆容,正坐在前方出售一些精巧的金银首饰。
她们一人以美妙的嗓音叫卖推销,一人吹着短笛,以悠扬的乐音吸引行人。
围观的人是挺多,但章闲还没看见有人真正掏钱买,乱世之中有闲钱购置首饰的人毕竟不多。
有个亲兵低声问章闲:“她们摆得那样随意,不怕有人偷抢吗?”
章闲说:“她们不怕。”
言罢,她伸手不着痕迹地,将那个亲兵往自己的方向扯过来了一点,亲兵还未反应过来自家亲兵是在做什么,就听到后方“嘭”地一声,那是人体倒地的声响。
那倒下的人并非独自前来,但他那几个同伴的反应却不是惊呼或者搀扶,而是唰地拔出武器,从普通旅人的伪装中露出凶狠的真面目。
然而他们手中的利器全无用武之地,他们甚至还未搞清楚攻击从何而来,便稀里糊涂地倒地而亡。
那个被章闲拉开的亲兵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似乎有数道微风掠过身侧,细微至极令人难以察觉,即便是像他这样的尊级战士,也没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路人们慌乱惊叫着跑开,蜂族卫兵迅速赶到收拾残局。
而章闲的目光始终在那摆卖首饰的两人身上。
乐师并未停止吹笛,而叫卖的那一人朝章闲露齿一笑。
“远道而来的贵客啊,可敢听我们歌舞一曲?”
☆、烽火耀天地
因珀和章闲的担忧果真成了真。
就在章闲从西南回来后不到半月,战争再度爆发,天谕帝国的衰败已是定局,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真正让天神从云端坠落,必然还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而在那之后,最大的获利者又会是谁呢?十有八.九是三大龙头的最后一位——长明王国的夜神。
但这位几乎已经确定的最大赢家并不满足,他要保留更多的实力,他要获取最大的胜利。
他将名义上的盟友汹溶国当做诱饵,推给了天神。
对于那日渐疯狂的天神而言,汹溶国这样一个明明神祇已败亡,却能不依附于其他势力,靠人力恢复乃至发展壮大的国家确实是个很好的诱饵。
如今的汹溶国,其存在本身,就是对天神那所谓“神启盛世”之理想的嘲讽。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但面对天谕帝国以歼灭为目的的疯狂战力倾泻,汹溶国军仍是一度败退。
章闲所率的第三军团在边疆顽强地御敌五日后,被天谕军的自杀式冲锋截断,章闲斩杀敌方大将后,自知只靠自己和幸未失散的二十几亲兵无法撼动敌军大潮,故藏入了南疆湿地当中。
与大部队失去联络后藏入这片沼泽地区的士兵不止他们这一队,甚至还有天谕帝国的零散逃兵。
但即便不论这双方的敌对立场,时值盛夏,湿地中猛兽毒虫出没,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死在了其中。
而章闲的亲兵们虽都是尊级以上的高手,能抵抗大多数的猛兽,也有驱逐毒虫的方法,但他们本就在战场上负了不轻的伤,在沼泽之中却难以找到药物。
虽然治愈术法仍是可以用的,但这种方式虽然能使伤口愈合,却难以恢复内伤带来的衰弱。
而且,作为队伍之中唯一的疗愈师,章闲自身的情况也不怎么好——无论修为再怎么精深,意志再怎么顽强,在不眠不休守城五日,连战三名与自己等级相差不远的对手之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藏入湿地的第四日,那个叫做“阿宁”的小姑娘发起了高烧。
小姑娘已经七岁,在战争中出生长大的她很早熟,已经大致通晓基本药理,能给章闲打下手了。
章闲守城的时候,她就在后方协助治疗伤病,章闲本想让她留在首都,小姑娘却人小鬼大地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章闲最后同意了,一是因为阿宁说的确实有道理,二是因为她觉得这般情势之下,阿宁跟在自己身边或许还更安全些。
然而结果,作为顶尖的疗愈师她明明知道有不止一种方法,能够治愈这种伤口感染加上虫毒瘴气所导致的病症,却是无能为力。
最后那天晚上,小姑娘止不住咳嗽,便以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拉住章闲。
章闲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地俯下身将她紧紧抱住。
“妈妈不哭,”章宁用微弱的气音说道:“妈妈比阿宁辛苦多啦……”
“把我留在这里吧,我不要墓碑,灰扑扑阴森森的……一点都不好看。”
“就让阿宁和这片林子长在一起好啦……”
为了避免危险,章闲一直小心隐瞒着章宁与自己的血缘关系,对外只说那是自己与结伴的疗愈师捡到并共同抚养的孤儿,就连除顾柔以外的疗愈师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她再怎么倾尽全力去守护,离别之时终究是来临了。
亲手埋葬了亲女后,她仿佛脱力一般倒坐在旁边的矮石上,掩面而泣。
一名亲兵略显匆忙地跑来,见此情形话语噎在喉咙里,正想悄悄后退号让长官安静整理情绪,却被章闲叫住。
“没关系,”章闲抬起头来用力深吸一口气:“来给我凝点儿水。”
她匆忙地洗了把脸后,便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回到了士兵当中去,冷静地听取探查报告,做出下一步的决策。
天谕帝国军已经占领了汹溶国数个边境城市,他们这一队人若要突破这几个城市返回国内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且也成功的几率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