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少年(29)

作者:特以特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没两三天,老胡的死慢慢淡出学生们茶余饭后的讨论话题,现在应当直面的重要问题,是即将到来的高考。

百日誓师大会。

一个班一个班排成方块队列从主席台前踏着正步经过,即使再怎么走形式的活动,如果人数够多,也能创造出一种气势恢宏振奋人心的假象。

校长致辞。

应战高考的号角已经吹响,所有高三的展示们紧急行动起来,以大无畏的将神,以压倒一切的气势,力克群雄,决战高考……

学生宣誓。

让我们共同挥洒汗水,高三我讲我将卧薪尝胆,一百天改变命运,坚持到底,永不放弃,必胜!必胜!

这个冬天一场雪都还都没下,总感觉这个冬天如果就这样寥寥离去,始终会亏欠人们些什么,抬头看了眼天,阴翳翳的,空气中带着潮湿的错觉。

2.

“你一会是自己骑车回家么?”赵澈用胳膊肘拱了下眼镜的桌子。

“和我说话转过头来,不要拱我桌子。”眼镜一脸的不耐烦。

“放心,以后没有机会拱了。”赵澈压低了嗓音,说得不真切。

“你说什么?”

“奥!”赵澈回过神,“我说你一会放学是骑车回去么?”

“是,腿早好了,我这几天不都是自己骑车回去嘛!”

“那就好。”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最近路上总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骑车的时候注意安全。”赵澈语气平淡。

“你有毛病吧!”眼镜皱紧了眉头,感到十足的莫名奇怪。

放学铃声响起,赵澈比平时加紧了脚步,一场计划的执行迫在眉睫。

赵澈的内心并不平静,掀起的波澜让他不能专心看前面的道路,这些天来他一共试验过四次,每次都更加熟练,每次都更加胸有成竹,每次都将更多的仇恨灌入其中。

赵澈把车自丢在少有人去的死胡同里,快速前往眼镜回家必经的那个拐口,一路上手揣着口兜,死死地攥着那团风筝线。

内心不平静,甚至开始躁动,拿出口兜里的风筝线,把一头系在枣树的树干上,一直都戴着手套,为了避免留下痕迹,实验过的前几次都是慢条斯理,这会儿手有点发抖,系了三次才系实。

调整角度,高度,用力扯了几下,不会松动,拽着风筝线的另一头躲进了另一边的铁架子和废沙发后面。

这个拐角本就不宽敞,一边栽了枣树,一边放了废弃物,就把本不宽裕的道路宽度大大缩减了一半有余。

白色的风筝线耷拉在地上,不仔细停下来看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异样,甚至根本就不会发现。

赵澈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逮麻雀,一头用树杈支起一个大铁盆,铁盆下放大米,树杈下面系一根长长的线到堂屋里,有鸟到盆下面啄米吃,用力一拉,麻雀就会被扣在下面。

这是赵澈小学六年级学完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后学来的,当时觉得这种方法实用又简单,但真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却连一只鸟都没有捉到。

兴许是麻雀嗅到了铁盆上人的气味,又或者麻雀根本就没有人想象得那么愚蠢,再或者鲁迅根本就是骗人的,他当年根本就一只鸟都没有逮住过。

赵澈把手中这头的风筝线绕在了带着手套的手上几圈,一会发力不至于脱手,更容易发力。

赵澈现在就感觉自己是一个捕猎鸟儿的猎人,整装全备,蓄势待发,尽情享受着猎物上钩之前的紧张与刺激。

赵澈透过铁架子的罅隙死盯着拐角的那边,生怕一个没注意到就会错失先机,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干得干净利落,必须拿出自己所有的狠心和力道。

眼镜就是在赵澈的一路注视下从一个点渐渐变大,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的。

很好,像往常一样,她是一个人。

再仔细一看,赵澈感到事情不妙,她围着围脖,赵澈的心里一紧,这怎么办,多了层围脖就是多了层防护,要想达到相同的效果,自己就要使更大的力气,想到这里,赵澈压力骤增。

这时,眼镜的后面追上来一只狗,两三下就追到了她的车后边猛吠,眼镜一下子就慌了,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像要赶快躲开那只疯狗。

赵澈心里又是一紧,眼镜骑车加快了速度,正好可以抵消围脖的防护作用,两两抵消,似乎按照前几次的实验过程执行和发力力度就可以,但就在这短短的三十几秒里竟然发生了两次转折,这是赵澈远远没有意料到的,汗从赵澈的鬓角流到了脸颊上。

赵澈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去擦拭脸上的汗流,睁大了眼睛盯着眼镜骑车的运行轨迹。

还有五十米。

“起来起开!看你脸上那一片血痂就犯恶心,还散着一股药水味!”

还有三十米。

“这就够了,你让我在全班人面前出丑,我只不过还回去罢了。”

还有十米。

赵澈绷紧了所有的神经,手里的风筝线拽得发死,要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定要用尽所有的力气,自己所受的,要让他们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对啊,只不过是还回来罢了!

眼镜加速拐进巷子口的那一刻,赵澈一下子绷紧了风筝线,风筝线一下子从地上腾空到半空中,真是完美的计算,正好命中在脖子的位置。

赵澈心里的愤恨像火山似地爆发了出来,除了死死地拽紧风筝线不让它脱手,还逆着眼镜前行的方向往后用力扥了一下,一股强劲的反力震动他的虎口,那种猎物在自己手里脱命的感觉,真好。

眼镜是在脖子卡上风筝线的一瞬间翻倒在地的,她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撞上了风筝线,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割了喉,自行车压住她的身子,她想用力去拨,一下子喘不上气,用手去摸脖子,满手的血,粗喘了几下,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赵澈是激动的,不过非常短暂,漫涌上心头的更多是痛苦抑制般的隐性愉悦,他看见好多好多血浸染了眼镜的围脖,米黄色变成了刺眼的殷红。

赵撤努力让自己平静,安抚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尽量让自己恢复理智。

赵澈把手攥着这头的风筝线系在铁架子上,营造出一种无意拴在这里的假象,自己快速离开现场,接下来的就是假装若无其事,幸运的话,要装一辈子。

3.

“回来了?”奶奶正在往炉子填煤块。

“嗯。”赵澈接过奶奶手里的簸箕,“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窗子敞个缝儿,前天早上您窗户关得那叫一个严实,煤熏可就不得了了。”

“哎哎哎!”奶奶笑着答应,“就是记性不好,老忘!”

“掉出来的煤渣我扫,奶你去吧!”

“哎。”奶奶答应着回了屋。

炉子里本就炽热通红的煤块被一片漆黑掩埋,冒出灰白色的烟,眼看是熄灭殆尽,其实是孕育着更加热烈的火。

躺在床上,没有想太多,只有些许的余悸,更多的,是舒畅和顺心,赵澈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心态竟然如此平和,就好像一个惯犯,习惯了鲜血和死亡。

很快就睡下了,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夜的深,仿佛是一剂安眠药,敷撒着粉尘使人的心神涣散,陷入安然。

第二天,赵澈坐到教室座位上的时候,看到眼镜的位置是空的,赵澈把桌子往后移了一截,自己的空间一下子变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全身轻松。

老胡的死本来已经成为了历史,但赵澈又听到了一些七七八八的谈论。

“老胡家属来找领导理论了,说老胡是被学生给气死的。”

“气死的,哪有那么容易气死?”

“应该是急火攻心吧,你看老胡那天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还不是被气死的!”

“找人理论,就被谁气死的找谁呗!”

“老胡不就是因为吴昊在校外打架那事儿给气死的嘛!”

“对对,所以,要找就得找吴昊。”

“要我说,老胡他们家要真找上吴昊,算吴昊活该。”

“老胡也活该,他也配当老师,那天他瘫死在那,全班谁管他了?”

“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都是报应啊……”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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