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澈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能这么一致地针对一个人,面对将死的老胡,吴昊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能避免成为众矢之的,结果还是成为了所有人诽谤和议论的的靶子。
真正的责任在法律上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承担,即便是从道义的层面来算,要担责任的,也是全班所有人。
吴昊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了,泼向自己的脏水已经够多了,他好像不再挣扎,还有他马上就要去当兵了,脱离了这个集体后,他可以向所有新的人介绍自己,封存这段不美好的回忆,重新开始生活。
眼镜死去的消息在下午就传开了。
“几个孩子昨天傍晚放风筝从广场回来看见的眼镜,当时那几个孩子就吓哭了,满地都是血啊!”
“你听谁说的?”
“就墙根底下那几个聊天的大妈呗!”
“靠谱么?”
“怎么不靠谱!比那大喇叭广播还靠谱呢!”
“你说这是谁干的?”
“能是谁,肯定是那帮放风筝的熊孩子干的呗!”
“没准是别人干的呢?”
“不能!那风筝线上有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血迹,那还有跑?”
“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淘,把风筝线系在道中间,我小时候都不敢这么玩。”
“咦~想想我脖子都发麻!”
“晚上她的鬼魂不会来找我吧,我前天还和她说过话!”
“这个……没准!”
“啊啊啊!太吓人了!”
“……”
赵澈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最想看到的议论结果。
4.
两天后,老胡的家人来学校清走他一切的物品。
他们收拾完老胡的宿舍,又来办公室收拾老胡的办公桌,我站在一边问题,政治老师的讲解把赵澈的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拉了回来。
“这题考的是我国的国家性质,人民民主是人民的民主而不是全民的民主,所以A错。我国国家的主人是人民而不是公民,B错……”
赵澈的眼神还是会瞟向收拾老胡物品的家人,他们一脸愁丧,赵澈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快感。
“……排除了两个明显已错题知,看C,题中没有体现人民民主广泛性的内容,C与题意无关……”
这时黎光明打报告进了办公室,打报告只是一种形式,打完就进,办公室里的学生每天进进出出,课代表交作业,学生问题,找老师背书,帮老师数卷子,改错题,罚抄写,挨训,办公室里有全年级的文综组教师,各忙各的,互不干涉。
“……中国梦体现了人民是国家的主人,中国的发展为了人民、依靠人民、造福人民,归根到底是由我国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性质决定的,所以D选项是正确的。”
黎光明走到了老胡的办公桌前面,老胡的家人看见进来的是学生也没在意,一边的一个男老师倒是问了句:“黎光明找什么呢?”
言外之意就是,老胡人都死了,你还在他办公桌前找什么。
“奥……我前阵子在胡老师这里落下张卷子,我找找!”
那个男老师嗷了一声就不再管黎光明,低下头继续批他着面前的一沓卷子。
“老师这么讲你能不能听懂?”
政治老师扒拉了赵澈一下,赵澈猛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老师,对不起,这个题干我还是没太明白,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麻烦老师再给我讲讲!”
其实赵澈根本就没听进去,余光一直瞥住行动古怪还略带诡异的黎光明。
“题干是这么说的,中国梦归根到底是人民的梦,必须紧紧依靠人民来实现……”
老胡的家人把老胡桌面上的,抽屉的刮胡刀,茶杯,收纳盒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往一个布袋子里装,黎光明从旁边的卷子堆里随便抽出一张卷子,裹着一袋茶叶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黎光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一直有意把裹着卷子的茶叶袋往身前藏,没有人在意,只有赵澈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懂了么?”政治老师拱了拱眼镜,抬头问赵澈。
“奥,懂了,谢谢老师!”
赵澈走出办公室的门槛,慢慢想到点什么。
年前快期末考试的前一阵子,看见黎光明在老胡办公桌前急匆匆翻着什么,自己以为他在找卷子……
不久前,黎光明往老胡的茶叶袋子里撒的白色粉末儿……
老胡气血攻心暴毙……
今天他又拿走了老胡的茶叶袋子……
赵澈的脑筋极力一个大转弯,这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赵澈猛睁开眼睛,不会吧!难道老胡的死和黎光明有关系!
赵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是真的,他决定去证实自己猜想的正确与否。
想起老胡掴在自己脸上的三个巴掌,还有被摔碎在地上手机,如果老胡的死真和黎光明有关,那么自己兴许还会当面和他说声谢谢。
第16章 煤块
1.
后半夜,李倾忙完一晚上的工作准备换衣服,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空间内昏暗无光,猛地回头看,眼睛前一片虚晃,两秒后眼神聚焦便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那个中年男人。
“小哥,去替我撑个局子啊?”
李倾盯着他的脸,所有在尽力遗忘的东西,都像蚂蚁出巢般涌了出来,盘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更蚕食着他的心。
李倾努力克制住心中愤怒,转身想要离去。
“我可以给你钱!”
李倾听到这句话,竖起了全身的汗毛,所有神经纠扎在一起,愤怒难抑,转身拽起中年男人的领子,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中年男人摔倒在地,碰倒了一旁的高脚桌,有血从他的的鼻子里缓缓流出来,他用手抹了下鼻子,看了眼手指上的血,抬头怒不可遏地盯着李倾。
“你竟然敢打我!”
李倾狰狞着面孔,弯下腰死死地看着他的脸,恨不得把他千锤万凿,“我恨不得杀了你。”
“杀了我?你恐怕忘了那天晚上你下贱的样子!”
话完,中年男人发出一阵难以入耳的笑声。
李倾的喉结滚动着,脖子上的血管暴起,撑起的皮肤微微泛红,攥紧的手指被指甲印出白色的印记。
“奥,对了,你当时不省人事,怎么能记得!要不要我一字一句地说给你听?”
李倾上去又是一拳,这一拳打在他的头上,这下他完全瘫软在地上,艰难地大口喘气。
李倾走出场子的拐角处,背靠在墙面上,此刻已经不能单单用愤怒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有一股力积郁在李倾的胸口,使劲催使着李倾发泄。
李倾站起身,不甘就这么放过这个畜生,大跨步地走回到中年男人的面前,冲他的肚子猛踹了几脚,直到他连喘气都变得艰难,李倾才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朝夜店外跑去。
李倾走在街上,冷风和愤怒让他的头开始发痛,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再吃过药,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紧张,焦虑,甚至有时候感觉自己还生活在孤儿院里,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都站在自己面前,嘲笑,讽刺,猛地回过神来,一身虚汗。
天依旧冷得没有丝毫变暖的迹象,空气中泛起的潮湿,让他产生迷离的错觉,世界在它面前虚晃,伸出手,用另一只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只有无尽的重影在交叠。
2.
“黎光明!”赵澈喊住了拐角处准备下楼取车的黎光明。
黎光明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是赵澈,心里不免感到奇怪。
“我想找你谈谈……”赵澈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李光明的脸,想让自己显得自信点,“……或者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好!”黎光明露出假意微笑。
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赵澈带着黎光明走到了教学楼下的天桥,这块是一个死胡同,除了每天早上的值日生,几乎没有人来这里。
“你想问什么?”
赵澈没有想到黎光明会如此开门见山,本来想好了几句暖场话,看来现在用不到了。
赵澈转了下脑子,心想还是不能就这么突兀地甩出自己的问题,这样会让自己被动,甚至使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
赵澈呶了呶发干的嘴唇,轻声挤出两个字,“——茶叶。”
黎光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由红转白,明显抑制着脸部吃惊的表情,眼珠子溜溜地转,赵澈看到自己仅仅提了茶叶两个字,他就是这个反应,心里敲定,有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