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言道闻言,站起身来就往府外去。
“站住!”
封夫人叫住了他。
“你出去做什么?但凡她一哭二闹,你是不是要为了她违抗圣旨?你要拿合族的性命前途去讨好吗?”
封言道被问住了,他会吗?
“儿子不会。”
封夫人对于这个答案勉强满意,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那就别出去,只要你不现身,她就无法算计你。”
她也有心缓缓母子之间的关系,又添了一句:“待她嫁去了吐蕃,你的终身大事就全权由你做主,你想娶谁就娶谁,母亲绝对不插手。”
封言道摇摇头:“她到底是长公主,若圣人知道咱们府将长公主拒之门外,也得不了好,至于母亲说的终身大事——”
他顿了顿,才道:“没有她,儿子的心也死了,娶谁都没分别。”
说着匆匆离去。
“大郎!”
……
打开大门,封言道一眼就看到在寒风冷雨里冻得发抖的小娘子。
小娘子看他的目光哀怨又缠绵,泪水混着雨水滴落,痛得他肝肠寸断。
“封郎——”她委委屈屈地喊。
封言道将女郎揽入怀里,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曦娘,是我不好,我失约了。”他不断地吻着她的鬓发,连连道歉。
李灵曦哭着问:“是不是你母亲不让你来?我知道你是不会丢下我不顾的。”
“曦娘——”封言道感慨万千,她如此信任他,又善解人意,他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感受到怀里女郎发抖得厉害,封言道拉着她,“走,快点进去,泡泡澡祛寒。”
李灵曦不动,她有些绝望道:“封郎,再过几日我就要嫁去吐蕃了,我不想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带我走好不好?若是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死。”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
“曦娘!”封言道动作迅速地夺过匕首,心头此刻全是后怕,她竟然有这样的念头。
“不许做傻事!”他脸色都变了,不再柔情蜜意,严肃极了。
“那你带我走!”李灵曦扯着他的袖子哀求:“我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天下这么大,总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什么荣华富贵我统统不要,我只要你。”
这样的小娘子真是要将他折磨死了罢。
封言道长叹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不愿意?”李灵曦失望地连连后退,“假的,都是假的,你说欢喜我,等着你来娶我,都是骗我的,我恨你!”
她转身就跑,封言道忙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曦娘,再信我一次,我不会让你嫁去吐蕃,信我,我想娶你之心可昭日月,若有半句不实,我必不得好死。”
身后的男人在信誓旦旦,情深义重,李灵曦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因为她在拐角处看到一截玄色的布料,再往上,男人浑身湿透,唯有一双幽深的眸子,让李灵曦无所适从。
***
丹阳长公主的送亲队伍是在腊月初七,天气难得的好,竟然阳光普照。
李世民亲自送到城门,殷殷嘱托,全是不舍,他拉着李灵曦的手竟也老泪纵横,“我有负你母亲之托,本想替你寻个如意郎君。”
李灵曦穿着绿色嫁衣,含泪摇头,“阿兄这些年疼我如珠如宝,我还时常替阿兄惹祸,阿兄待我恩德,不敢忘记。”
“吐蕃赞普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又怎的不是如意郎君?今日一别,唯阿兄与十九郎放心不下,阿兄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别太操劳,我在吐蕃还等着阿兄给我撑腰呢。”
“至于十九郎,胡闹又不懂事,请阿兄多担待,若他实在犯了众怒,也请阿兄念在我母亲和我的份儿上饶他一命罢。”
她越懂事,李世民心头便越觉得亏欠,一时哀伤不能自抑。
“姑姑,此去路途遥远,不知何年才能重逢,兕子祝您平安顺遂。”
李灵曦掐了掐李明达的脸颊,嗯了声,“等再重逢,只怕兕子已嫁为人妇了。”
说着向旁边的尉迟宝琳努努嘴。
惹得李明达羞得很,尉迟宝琳则尴尬地摸摸脑袋。
李灵曦叹了一口气,见李治低着头不吭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九郎,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李治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哽咽道:“灵曦不要嫁人。”
李世民呵斥他。
“不要再见见十九郎吗?”李世民问。
因怕他胡闹,李灵曦将他绑在了千秋殿,嘱咐李世民这几日将他看牢。
李灵曦摇摇头,总归她也不会真嫁去吐蕃。
遂辞别众人,登上了马车。
第四十章:公主遇刺
队伍行了半月,离长安越来越远。
松赞干布看着马车里优哉游哉的李灵曦,开始着急上火起来。
说好的给他称心的和亲公主呢?
吉娜公主打马上前,用马鞭指着和侍女们打叶子牌的李灵曦,不高兴道:“哥哥难道真要娶她?我讨厌她!”
虽然她接近萧锐别有目的,但也不妨碍她对萧锐的欣赏,若是能将他弄回吐蕃做驸马,那真是人生最快活的事。
没想到李灵曦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现在还要嫁到吐蕃,最可恶的是,居然将萧锐给留在了长安,在她的认知当中,真的没有谁比李灵曦更讨厌了。
松赞干布皱了皱眉,拍着马儿到了李灵曦车前,弃了马,钻进了马车。
李灵曦歪在那里,不悦地看向不请自来的男人。
“让她们下去,我有事同你商量。”松赞干布开口道。
袭香嘟着嘴,不愿意,她手里的这把叶子牌很好。
李灵曦抬抬下巴,懂事的芸香便拉着袭香并秋晚下了车。
松赞干布看向抱着剑岿然不动的秋凉。
李灵曦坐直身子,闲闲道:“秋凉是我十分信任之人,无妨。”
松赞干布嗤笑:“你不会是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吧?”
百无聊赖的李灵曦似乎被这句话激起来一些兴趣,歪着身子向松赞干布靠过去,“哦?赞普想对我做什么呢?真是期待。”
松赞干布像躲瘟疫一样躲开她,正色道:“你所谓的安排究竟是什么?虽然你哥哥一直希望我们能结亲,但在下不才,可高攀不上长公主。”
像你这样的蛇蝎美人儿,只怕谁都无福消受。
李灵曦摊摊手,表示无辜:“安排,什么安排?我人都在和亲的路上还能有什么安排?难道赞普当真以为我一个小娘子还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你真是太抬举我了。”
“你……”松赞干布气结,咬牙阴恻恻道:“你敢戏弄我?”
他还真拿不准李灵曦,在长安的数次交锋,让他清楚这个女人不简单,可这段时日李灵曦并无异动,让他开始生疑,是不是真像李灵曦说的那般,他果真高看了她,一个和亲的公主难道真敢玩出什么花样来吗?
如此,是不是就说明这个女人不过虚张声势?那以往那些旧账是不是也该清算清算了?或者,隋朝的宝藏也能唾手可得。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扳指,还没有出大唐的地界,他自然不会对李灵曦轻举妄动,若是到了吐蕃……
或许娶她也不是一桩多亏的买卖。
李灵曦眯了眯眼睛,将对方的心思摸了个大概,她将小几上的叶子牌拿在手上顺了顺,慢悠悠道:“赞普一见我不中用了,便想着如何收拾我,我们的同盟之谊真是浅薄呢。”
松赞干布心头一震,怀疑李灵曦会读心术。
“长公主真会说笑。”
李灵曦笑,“我可没有说笑,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毕竟你我都是不折手段之人嘛。”
松赞干布越发拿不准李灵曦,她看起来如此胜券在握的模样,若是装出来的,那她的戏可演得真好。
若不是装的……
于是他再次问:“长公主真的没有做别的安排?你在长安惯享荣华富贵,真的舍得离开?”
李灵曦勾着唇角道,“安排倒是真没有,不过么,我喜欢赌,赌上一切。”
……
入了夜,和亲队伍原地扎营。
李灵曦听着锅碗瓢盆响,颇觉新奇,她还没有这样夜宿过。
袭香扁扁嘴哭,“这还没到吐蕃,贵主就过这样的日子,真到了那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可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