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兄似乎与那位何小姐甚为相熟?”
曹质微微一怔,神情间竟显出了慌乱,“先前只在何府宴会上见过几面,不甚相熟。”
阿箬哦了一声,却始终有些怀疑。
没多久,大理寺官兵在何府大门上贴上了封条,而后,一应女眷,全都被压走,方才熙熙攘攘的街巷,此刻又恢复了平静。
车夫赶着牛车继续向前,阿箬与曹质俱是一路无话。
最终,阿箬在绮兰阁外下了车,曹质与她告辞过后,她才骑着马,抄小路回了东宫。
她怎么好意思告诉曹质,如今的她,还寄住在东宫。
……
入夜,阿箬站在正英殿前遥望未央殿的方向,那往昔灯火通明的宫殿,如今却是漆黑一片。
阿箬微微叹了口气,却又不想回到正英殿中,于是便抬脚,往情思小院走去。
初春的夜晚,依旧透着凉意,阿箬拉了拉肩上的披风,脚步却放得尤其慢。
从正英殿往情思小院去的那一路,本就人迹罕至,如今司马笠又不再东宫,故而,一路上,几乎不见旁人踪影。
阿箬心事满腹,走着走着,竟然莫名其妙地发起了呆。
然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心中任何一件事想清楚,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便直直地冲着她而来。
也许是这几日练武,让她有了些长进,宝剑贴近面颊的一瞬间,她便轻轻一侧身,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什么人?”阿箬做出防守的姿势,冷声喝问来人。
那执剑之人,冷笑一声,并未似乎并没有回答阿箬问话之意,而后,他再一次发起攻势,以一连串细密的剑花,将阿箬逼得退无可退。
“救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抵挡至现在已是奇迹,若再这样打下去,十招之内,我必成他剑下亡魂。”于是,阿箬深吸一口气,之后厉声问道:“我武功奇差,你要夺我小命,只在旦夕之间,然则,即便将死,我也想要知道,杀我之人究竟是谁,还有,我究竟为何而死?”
那人似也察觉到阿箬的不济,于是便略略收了锋芒,“世间多少无辜之人,平白无故沦为阶下之囚,他们又何曾问过一句为何,就凭你,追名逐利之辈,又有何颜面苟存于世,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在此取你性命。”
第254章 忘恩负义
“原来竟是个替天行道之辈。”阿箬心中哭笑不得,看来,今日除非奇迹降临,自己当真便要枉死于此了。
“这位好汉,元青不知何处得罪了你,但人活于世,总有自己需要拼尽全力去完成之事,或许,我之所为,伤了你的要害,但我自问,无愧于心。”阿箬长叹一口气,而后张开双臂,“我这人,虽出身贫寒,但向来还是很爱整洁的,请好汉长剑一挥,务必留我全尸。”
那人没有说话,但阿箬即便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剑锋凌厉,正向她胸膛逼来。
阿箬静静地等待着,她甚至很好奇,长剑刺穿胸膛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然而,她却始终没有等到这种感觉,因为,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一把拉开,带给了她重生的欣喜。
阿箬睁开眼,发觉自己已被人护在身后,而护住她的,正是几日不见的司马笠。
“殿下……”她有些难以置信。
司马笠冷冷讽刺一句,“怎么,才晋了官职便想着一死了之,你这个人,恁地太没追求。”
阿箬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刺客便已仰天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阿箬沉声问道。
“你的背景,果然没有那么简单!”那人只丢下这样一句不明不白之语,便纵身跃出了院墙。
司马笠停在原地,似乎也没有要追的意图。
“殿下……又救了我一次。”阿箬低着头,尴尬得连一句感谢之语都说不出来。
“你可知道他是何人?”司马笠转而问道。
阿箬摇摇头,道:“我不知,不过……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倒觉得他有些眼熟。”
“眼熟?”司马笠追问道。
“嗯,”阿箬忆起了那日在弘农读书台,容隐之所遇到的刺客,似乎与此人有些相似,于是她便向司马笠简单陈述了几句。
岂料司马笠那厮,淡淡嗯了一声之后,竟问了一句与此事全然不搭边的话,“你私下里去见过容隐之?”
阿箬一怔,只得如实回答:“容兄邀我于读书台一聚,故而,我便去了。”
“他找你……所为何事?”司马笠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阿箬心中一紧,没料到,竟会在如此情景之下,向司马笠提出搬离的请求,于是,她恭恭敬敬作了一揖,而后道:“殿下,元青自来帝都以后,便在东宫叨扰,原本我是太子属官,所以并无大碍,而今我却受了天子令,就职于兵部,我思前想后,发觉自己似乎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逗留于此了。”她顿了顿,不知为何,说及此事,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难受,但话到嘴边,即便再伤人心,她也不得不说出来,“元青蒙容兄照拂,为我寻了一处极佳的住宅,那日,他便是邀我过去,商讨此事的。”
司马笠冷冷地盯着她,声音里也没有一丝温情,“所以,你今日,是要向我请辞?”
阿箬咬着嘴唇,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不料,司马笠竟破口大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今日,便应叫那刺客将你一剑刺死算了。”
闻言,阿箬手足无措,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司马笠竟会如此失态。
第255章 好似闺中淑女
然而,司马笠并未像她料想的一般负气而走,反而只是矗立原地,一脸不屑地看着阿箬。
“殿下……可否应允?”阿箬心怀忐忑地问道。
“你接受容隐之的馈赠之前,可否考虑过我是否应允?”
“先斩后奏,是我的不对,但此事能否成行,还是皆听殿下的意见。”阿箬只是后退一步,方可给司马笠一个台阶下。
果然,司马笠冷声答道:“你久居东宫,确实不合朝廷法度,你既已找到了合适的落脚之处,我亦没有理由阻拦于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需得答应。”
“殿下请讲。”阿箬再次拱手。
“何延年一案,三司会审结果出来之前,你必须留在东宫。”司马笠微微凑近了些,语调深沉迷醉。
“殿下……”阿箬刚想反驳,但却即刻意识到司马笠是在为她担忧,故而半带无奈半带感激地拱手道:“多谢殿下垂爱。”
司马笠嗯了一声,而后抬脚便朝着未央殿的方向走去,他刚走了两步,便对身后发愣的阿箬道:“愣在那里干什么,陪我去未央殿坐坐。”
阿箬猛地回过神来,当即小跑着跟上了司马笠的脚步。
……
未央殿内早已灯火通明,待司马笠与阿箬一坐下,李蟾便端着盘子进来了。
“殿下夜里方归,想来也是受了寒,喝点杏仁露,正好暖暖身子。”
话音刚落,两只绿色土陶碗,便摆上了桌,碗中乳白的杏仁露还微微冒着热气,阿箬口齿生津,当即便捧起陶碗,一边吹气一边喝了起来。
司马笠瞥了她一眼,亦是单手执碗,大口地喝着。
这场景原本安静,然而,却被李蟾的一阵捂嘴而笑所搅。
司马笠眼皮一抬,冷冷地盯着他。
李蟾自感失态,当即跪地请罪。
“说说吧,你在笑什么?”
“殿下还是饶了奴婢了,那不过是一时的恍惚。”
然而,李蟾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彻底勾起了司马笠的兴趣,“恍惚也好,刻意也罢,说出来听听。”
太子既已下令,李蟾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答道:“方才奴婢见殿下与元大人各自饮水,一个豪放不羁似江湖好汉,另一个……”
豪放不羁的江湖好汉——说的自然是司马笠,所以,阿箬很是好奇地问道:“另一个似什么?”
李蟾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另一个则细致中带着几分温婉,好似闺中淑女,对了,是选妃那日所见的容隐姝。”
闻声,阿箬有些后悔,于是,她赶紧捧起陶碗,心虚地用碗遮着脸。
而此刻,司马笠正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把玩着空碗,眼眸流转,神色之中,颇具深意。
“元大人莫生气,奴婢玩笑之语,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李蟾面带笑意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