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放下手中陶碗,压低了嗓音,“李公公这句玩笑在此开开也就罢了,元青血气男儿,又尚未娶妻,若将这行肖女子之言传到坊间,只怕这终身大事,就永远不会有着落了。”
第256章 困于心魔
李蟾连声应是,而后,他便告辞出去了。
此刻,暖阁之中,只剩下阿箬与司马笠二人,阿箬一直垂着头,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但是,若她一直不开口,这尴尬的氛围定会持续,无可扭转,于是她赶紧顺着容隐姝之语,往下问道:“距离选妃之日已过了数日,不知陛下圣旨何时能下?”
司马笠放下手中陶碗,直直盯着阿箬的眼眸,“我不想娶卓漪然。”
“殿下谋局已久,为何到了此时变卦?”
“因为,那日的选妃,我已选出了心意所属之人。”司马笠定定道。
闻言,阿箬神情一滞,一时之间她的手脚竟微微有些发麻,“殿下不可任性。”
司马笠轻轻一笑,而后,竟抓住阿箬领口,将她一把拉了过来,“任性?”他重复道:“你竟说我任性?”
阿箬诚惶诚恐,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只得伸手,意图推开她与司马笠的距离。
幸而司马笠并未在意,便任凭他和阿箬之间,保持着这微妙的距离,手却是不松的。
他将下巴压得很低,而后几乎贴着阿箬的左耳轻轻道:“便是方才李蟾说的容隐姝,本王觉得她美貌端方,才华卓越,正是本王寻觅良久之佳人。”
阿箬心乱如麻,已全然慌了神,“殿下真是爱开玩笑,那日的容隐姝是何许人,殿下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司马笠闻言,神色竟颇有些哀伤,“清楚……本王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他顿了顿,更凄凄而道:“只是不知,元卿可否清楚?”
阿箬手脚缩作一团,浑身透着惧意,“殿下,元青不懂殿下何意,元青堂堂男儿,只愿立身处世,报效我主,别的,皆是茫然一片,无所知晓。”
司马笠苦笑道:“我已向父皇请过旨意,如今朝中生乱,我身为太子,当以家国为重,立妃之事当且缓缓。”
阿箬一惊,缓——便是拒!
那人鼻息之间吐着热气,尽皆流窜于阿箬的耳垂脖颈之间,“你猜父皇如何应答?”
阿箬低着头,动也不敢动,更遑论回答。
“父皇说,我不是不愿娶妻,而是,困于心魔,非一人而无可救药。”
说罢,司马笠竟松开了抓住阿箬衣襟的手,转而大手向上,只转瞬之间,便要触到阿箬的脸颊。
阿箬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她抓住这个机会,身体猛地往后一缩,当即便伏倒在地,她颤颤巍巍,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殿下……微臣感激殿下的赏识,忠诚之心未有一刻迟疑,只是,微臣人微言轻,又自小饱读诗书礼义,故而,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还请殿下,体谅微臣,莫要让我难堪。”
司马笠呆坐原地,“难堪……元青,你之所作所为,几分为真,几分为假,你可曾未让本王难堪?”
阿箬心头一颤,分明觉得他这话中带着试探。
看来,昨日的误闯,还是让司马笠起了疑心。
“元青,”司马笠幽幽唤道:“告诉本王,你没有骗我!”
第257章 时间问题
阿箬深呼吸一口,而后,十分镇静地回答道:“元青绝无任何欺骗殿下之举。”
司马笠静静地看着他,不久,他终于疲惫地挥了挥手,而后道:“退下吧!”
阿箬忐忑不安,然而此时此刻,她已没有更多的话可说,于是她只得沉沉一叩首,而后退出了未央殿。
这时候,月亮已经穿破云层,悬于夜空之上。阿箬吹着东宫内那微凉的风,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
司马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猜测她为女儿身的试探,还是冲破世俗常理的某种不明情感?
阿箬觉得,司马笠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她不敢去想象答案揭晓的那一刻,自己究竟会面对什么,而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方设法,躲避司马笠的追问,并且延长谜底揭晓的时间。
于是,当她回到正英殿的那一刻,她便将自己关进书房,而后,书信一封,阐明自己而今的困境,并命筱渔将这封信,连夜送到离忧手中。
当困厄交加,无计可施之时,她唯一能依靠的,还是只有逐凤楼。
……
第二日,阿箬起得很早,她要赶在司马笠离开上朝之前,先出得门去。
老马不舍大概是习惯了帝都“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很少像今日这般一大早便开始工作,所以它一直垂着头,鼻腔里也不停喷气,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舍老兄,我知你百般辛苦,但而今眼下,你若不帮我,我便无计可施了。”她拍拍不舍的鬃毛,软声相劝,“这样吧,等我领了这月的薪资,定给你加上新鲜的麦秸和青豆,你看如何?”
不舍是匹有灵性的马,尤其是当它听见麦秸、青豆这样的美味时,整个儿的精神振奋,引吭长鸣,刹那间便撩开蹄子,飞奔往宫门方向而去。
司马笠立在大门之后,将方才的一切全都看在了眼中,他本想唤住阿箬与他一道,可不知为何,他竟生了胆怯。
那人若是不理他,他该怎么办?
“殿下,马来了。”门房侍卫为他牵来了坐骑。
司马笠不及接过缰绳,转而问向来人,“夜麒麟已派出去了?”
那侍卫拱手道:“奉殿下之命,夜麒麟前日便已启程去了姚关,快马加鞭,不出三日,定能返还。”
司马笠嗯了一声,而后翻身上马,亦往宫城而去。
天边月还未落下,整个帝都也还在熟睡之中,司马笠迎着凉风策马狂奔,风割其面,却将他的头脑吹得更为清醒。
“元青呀元青,既然你不愿承认,那我便自己去查个清楚!”
宫门已现,司马笠纵身便越下了马背,前来牵马的小宦官是个生面孔,故而司马笠的脚步也稍微停滞了一下。
“殿下!”那小宦官果然有话要讲,“淑妃娘娘命禀——蜀中飞鸽传书,河间王已经取到了不死草的解药。”
司马笠心中一阵欣喜,却只嗯了一声,便往宣和殿走去。
大殿之上,群臣静立,他们见到太子前来,皆恭敬地作揖问候,司马笠略略一瞥,眼光却只落在了队伍末端的阿箬身上。
“垂着头,就能当做没看见吗?”司马笠心中冷哼一句。
第258章 尽快完婚
今日的早朝,似乎有些繁琐。
从司马佑一出现,便有大小官吏依次递上折子。从各州府已有趋势的春旱,到各地府兵的新一轮换防,从秦州商户增税试点,再到近段时日东海倭患频发。一轮一轮的消息,一个一个的商议热点,可谓既有喜亦有忧。
等到大臣们的将各项事宜呈禀完毕过后,司马佑终于开口,将大伙儿关注的重心转移到一件重要的事上,“容隐之,三司会审进展如何?”
今日尚书左仆射曾为炯没有上朝,故而,身为尚书左仆射的容隐之,已然成为百官之首,他步出行列,作揖后道:“回禀陛下,臣奉命主持三司会审,各项事宜进展顺利,各方物证、人证皆已提取完毕,一应人等也已签字画押,何延年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如今案件已可进入最后的量刑定罪环节。”他顿了顿,补充道:“臣今日之内便会将卷宗以及三司建议呈上,等待陛下圣断。”
闻言,司马佑摸了摸胡须,似乎对容隐之的果断行事甚为满意,“朕听闻,你已下令大理寺将何延年的家眷全都收押?”
“家眷之中,亦有此案共犯,所以,臣将他们集中审问,以求不遗漏重要信息,并且,何延年罪行不轻,按律,其家眷也应一并受连坐之刑。”容隐之淡然解释。
司马佑嗯了一声,似乎心有所思,“文策!”
岭西王司马策赶紧上前应答,“儿臣在。”
“朕记得,一年前,你曾通过你母妃向朕表达与何家联姻之意,最终,朕是将何氏长女许配于你。”
岭西王恭敬答道:“确有此事。”
“如今,何延年虽已沦为阶下囚,可是,婚约却尚未解除,如何定夺,你可有思量?”
皇帝这一问,倒也勾起了阿箬的兴趣,于是,她微微抬起头,观察着司马策的反应。虽然,她和司马策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可是她却能明显感受到司马策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