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偏僻的转角处,她忽然隐隐听见了有人在低声细语。艾德文拉循声走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她警觉地贴近门缝,正欲一看究竟,里面的人——一个女人——却突然发出喑哑的哀求:这当然不是什么真正的求饶!随后又有一个男人一边喘气一边用法语叽里咕噜说着些什么,她听不太懂,但猜也能猜到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的对话该是怎样的内容。
艾德文拉的脸一热,匆忙退后一步,却不慎撞上了一个人。
“嘘。”在她迅速转身之际身后的人示意她噤声,然后主动走到了远离这扇门的地方。
艾德文拉沉默不语,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她显然也是今晚受邀的客人。
“吓到您了,夫人?”这位女士轻轻地笑了起来,“哎,您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客指了指房门:“当然是加入他们啊!”看到艾德文拉脸上不加掩饰的错愕,她像是被逗乐了一般,“在这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艾德文拉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那祝你们玩的开心……”
“您不想一起吗?”
“我——什么?我当然不想!”艾德文拉感到自己受了冒犯,对方却摆摆手:
“好吧,我以为您清楚这里的行事风格呢。”
“什么叫做‘这里的行事风格’?”艾德文拉听出她的话和刚才那位陌生男人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干脆拦在对方的面前,“把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
“呃……就是,享乐主义呗。”女客闪烁其词,“这种舞会不都是这样吗?”
“这种舞会?”
“哎呀!”对方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跺跺脚,“不然您以为这里这么多卧室都是拿来干什么的呢?”
趁她一不留神,女客赶忙绕过她,连门也不敲就直接推门进入那间客卧。艾德文拉只听见里面传来几句交谈,然后安静了不到一分钟,接着是更为放浪的调笑。
这当然不正常!
艾德文拉无意听壁角,她心如乱麻地走下楼梯,途中还特意闪避开一群醉醺醺的男女。回到舞厅后她发现客人的数量明显减少了……楼上的空房间……原来这间城堡里卧室都是用到这里了——这时她看见了查蒂隆,他正搂着位金发小姐在舞池里缓缓摆动。她还没来得及庆幸两人之间并无亲密举动,就被擦肩而过的那位女士的话夺去了注意力:
“很漂亮的礼服。”
“谢谢。”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是它的第六任主人。”
“什么?”艾德文拉骤然清醒过来,“它曾属于……他以前的五位妻子?”
“这座城堡的每一位女主人都穿过它。她们一开始都和你一样天真而懵懂。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好运逃离魔爪。”
“什么魔爪?”
“蓝胡子啊。”那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要一直看进她心里去似的,“你不会以为那只是个玩笑吧?”
第74章 Chapter 73
翌日艾德文拉在洒满阳光的卧室里醒来,查蒂隆不知去向。她撑着头想了半天,才迷迷糊糊把前一晚的记忆拼凑完整。
三个怪异的客人……她抬手遮住眼睛栽回枕头上,没过几秒又匆忙弹起——床脚已没了她换下的礼服,随手搁在架子上的铁面具也不知所踪。艾德文拉无心再睡,她匆匆披衣起床来到衣帽间,旋即并不惊讶地发现先前摆放礼服的玻璃展示柜已不在原位。她摇了摇铃,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女仆前来:“我昨晚换下的衣服呢?”
她摆摆手叽里咕噜吐出一串法语,艾德文拉听的半懂不懂,女仆却越说越激动,甚至手舞足蹈像是想借肢体语言说清什么事一般。
“好了,去找个会说英语的人来。”艾德文拉被吵得头疼,她无礼地打断对方,在沙发凳上坐下,越想越觉得这座城堡以及发生在这里的事都惊人的诡异。
若不是她很清醒,艾德文拉几乎以为自己昨晚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怪梦。尤其是最后一个女客的话——蓝胡子的传言是真的?查蒂隆杀死了他的前五任妻子?
过了片刻,一个像是管家的人过来了:“夫人。”
“我的礼服去了哪里?”
她板着脸、面无表情、机械地回答道:“昨晚收拾衣服的女仆不小心让壁炉里的火燎到了礼服,它已经被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那面具又去了哪里?”
“配套的面具自然也被销毁了。”
“是吗?”艾德文拉冷笑,自知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查蒂隆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夫人。”女管家滴水不漏地回答道,“我只负责管理女仆。”
艾德文拉无话可说,只好悻然扔下一句话:“以后未经许可不能动我的东西。”
管家没有应声。
她撇下她离开衣帽间,布雷斯的房门紧闭,她推门而入时他一眼就看见了她,笑着跑过来抱住她的腿。但是艾德文拉却扬起了眉毛:
“谁允许你们把他打扮成这样的?”
布雷斯竟然穿着她只在书上和油画上看过的那种古典贵族小孩服装,他无疑是个漂亮的男孩,但是那些繁冗精美的打扮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女气……诡异……艾德文拉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
“谁允许你们把我的儿子打扮成这副样子的!”
两个法国保姆丝毫没有惭色:“这是法国的传统服饰,夫人。”
“我从不知道法国还有这样的传统。”艾德文拉厉声打断她们的话,“我看这是这座城堡的特色吧?”
她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回答。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还对我儿子做了什么?”艾德文拉弯下腰直接问布雷斯,“这两天她们都带你做了什么?”
布雷斯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于是艾德文拉将问题更具体化一些:“她们教你法语了吗?”
“教了。”
“她们平时和你说英语还是法语?”
“法语。”
“你说的是英语还是法语?”
“法语、英语……都有。”
“都有?”艾德文拉大胆地猜道,“是不是她们只有在你说法语的前提下才会对你作出回应?”
布雷斯看了两个保姆一眼,点了点头。
“很好。那她们给你读了什么故事书?”
“夫人,”其中一个保姆终于按捺不住打断母子二人的对话,“先生全权允许我们照料布雷斯少爷,并提供给他合理的教育。”
“哦?”艾德文拉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查蒂隆是你们的主人,我不是,对不对?这就是你想说的吧——我明白了。”她牵起布雷斯的手,“我的儿子我带走了,等查蒂隆回来后我需要和他好好谈谈,尤其是你们以下犯上的行为。”
“妈妈,”布雷斯问她,“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艾德文拉简短地回答,她合上卧室的门,“布雷斯,你把这两天她们是怎么照顾你的细节一一告诉我。”
这个要求对于不满四岁的孩子来说颇有难度,但好在布雷斯的语言能力领先于同龄人。虽然仍有磕绊,不过他成功还原了绝大部分——
那两个保姆只和他说法语、给他读的是一本叫做《鹅妈妈童谣》的故事书,她们让他穿上那些奇怪的衣服时布雷斯表示了不情愿,但她们告诉他这样打扮会讨大人喜欢,于是他没有继续反抗。
“我明白了。”艾德文拉点头,又确认一遍,“那你喜欢她们吗?”
布雷斯考虑了短暂的几秒,然后摇摇头。
“你觉得我给你找个英国保姆怎么样?”她同他商量道。
布雷斯提出了异议:“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妈妈?”
“因为这座城堡里全是查蒂隆的人,我也需要我自己的人手。”艾德文拉抽出一张羊皮纸,给西尔维娅写信,虽然她那位保姆理论上是洛佩兹的人,但她起码应该对西尔维娅忠心耿耿,“如果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要怕,拒绝她们,然后来告诉我。”
布雷斯迟疑了一下:“那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什么?”
“他会不高兴吗?”这个“他”显然是指查蒂隆。
艾德文拉惊异于布雷斯的过分早熟,尽管他知道查蒂隆是他的继父,也对海顿甚至马修有记忆,但她第一次知道他竟然还有能力想到“继父”与“继子”之间尴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