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属下调查过,与夫人同行的,还有一名婢女和一名车夫,在找寻他们的过程当中,属下发现,南山似乎还有另外一伙人,在找寻夫人的踪迹……那伙人乔装成了普通百姓,恕属下无能,没有查出他们的身份。”
陆时琛捻了捻指尖,沉沉地开口道:“无碍。”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再者,幕后之人既然选择对褚氏下手,那也不见得他的手段,会高明到哪里去。
默了一瞬,他接着说:“你着人去侯府递个信,说褚氏颇得佛缘,欲在灵感寺小住几日。”
褚氏……
这个别扭的称呼令顾北一愣。
他抽了抽嘴角,佯作无事地问道:“那灵感寺那边呢?”
陆时琛若有似无地笑了下:“褚氏不是在灵感寺小住吗?”
那些人正漫山遍野地找寻褚氏,乍然听到褚氏在灵感寺的消息,又怎会袖手旁观?
只要他们有所行动,那便有迹可循。
顾北恍然大悟,立马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要想引蛇出洞,总得把戏做足不是?
灵感寺那边,自然也不能空着。寻个褚宁的替身过去布局,并不算难事。
顾北走后,陆时琛负手伫立在长廊之上。
夜幕四合,唯有天边的一弯弦月洒落淡淡清辉,拉长了他颀长的身影。
夜风裹挟凉意,扑面吹来。
陆时琛身形微动,侧过身,往斜对面的屋子看去。
暮色沉沉,隔着院中摇曳的树影,他的目光落在那扇被烛光映透的纱窗之上。
被他救回来的那名女子,便住在里边。
褚、宁。
是吗?
陆时琛默念着她的名字,神情微恍,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南山脚下的情景——
犊车散架成了一堆断木,纤弱的女子被压在废墟之下,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血污遍染了全身……
倘若他晚来一步,兴许她便如摇摇欲坠的西府海棠,一场风,一阵雨,就能将她折落枝头、凋零于此。
现在的她,亦是性命垂危。
可他知道,她不会死。
前世,褚氏红颜薄命,在永和十九年冬便因病逝世,撒手人寰时,还未满十八。
可如今,才永和十八年。
所以,她一定会醒来。
第4章 醒来
第4章
接下来的两天,褚宁还是处在昏迷当中。
刘洪安眉间的褶子,一日比一日蹙得深。
他神色凝重地为褚宁号过脉,重写了个药方:“从今日起,换成这个方子。”
顿了顿,又嘱咐屋内侍候的婢女:“这段时间,她可能会发高烧,为免病情加重,每隔两个时辰,你们便记得用热水给她擦拭一下身子。”
服侍在褚宁屋里的婢女就只有两名,一个叫做百绮,一个叫做初月。
她们二人,都是顾北刚从牙婆那里买回来的,对涵清园的情况知之甚少,对褚宁的身份,更是毫不知情。
听到刘洪安的吩咐,两人齐齐应了声:“是。”
百绮接过药方,到府外抓药。
初月则去了小厨房,给褚宁准备热水。
***
刘洪安说的果然没错,午后,褚宁便开始发起了高热。
待亥时,陆时琛归来,她已断断续续地烧了四五个时辰。
听着下人回禀此事,他解开系带,将身后的披风扔甩到了屏风之上。
“侯爷可要过去看看?”一旁的顾北见他脸色微沉,试探着问道。
陆时琛捻了捻指尖,思忖片刻,低声道:“嗯。”
初回长安,待办的事只多不少。
不管是岷州的屠杀,还是褚宁的这场意外,他都不可能置之不顾。
算起来,这两日诸事繁忙,他还没抽空去看过她。
石子砌成的街径逶迤曲弯,顾北在前掌灯,陆时琛紧随其后,大步流星地往玉溆阁走去。
玉溆阁,便是褚宁现在住的地方。
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顾北止步于外间。
陆时琛却不欲避讳,径直掀起了珠帘,跨进里屋。
珠帘摇曳,碰撞之声泠泠清越。
屋内,初月正拧了帕子,在给褚宁擦身。
听到身后的动响,她慌忙回首。
在对上陆时琛那双亮若寒星的漆眸时,慢半拍地屈膝行礼:“……奴、奴婢见过主子。”
陆时琛轻轻颔首,无声免了她的礼。
然后,眸光微动,往她的身后看去。
初月的身后,摆着张断纹小漆床。床边,薄云似的绛纱帐放了半边下来,影影绰绰。而榻上,玉体横陈,欺霜赛雪的白绵延起伏,琼峦似明月,若隐若现,且娇且媚。
春色明艳,猝不及防地映入了陆时琛的眼帘。
他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后,又折身退回了珠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