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理捂住耳朵，泪流满面：“我不听，我不听！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相信！”
此刻的艾希理，像是一个陷入了死胡同乱转的刺猬，又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早已没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只觉得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只觉得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艾希理突然抬起头，歇斯底里的叫起来，有些神志不清的去揪云忆的衣领，“你骗我，你骗我们，你根本没想过帮我，你杀了我哥哥，你窃取了我们的国家，我要杀了你！”
啪——
无比响亮的一巴掌，让艾希理终于冷静下来了。
上一次，云忆这样扇他，立马就被阿遥打回来，并向艾希理道歉，承诺再不会有下次了。
那时候艾希理还有同云忆叫板的资格，艾希理说，以后再有下次，他会一口一口将云忆伤害他的地方吞掉。
但现在，云忆没有道歉，只是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巴掌，彻底扇醒了艾希理。
云忆走后，艾希理跪倒在地，因为心头巨大的懊悔与痛苦，不住地以头抢地，直让鲜血都流满了额头，满脸，再到脖子。
翌日，艾希理去找了国王。
艾希理红着眼，对老国王说：“我们动手吧。”
阿遥推开房门，看到依然做祈祷姿态的艾希理。
他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再不能感知到任何外界的事。
当阿遥缓缓抱住他的时候，他也一点动静也没有。
阿遥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无神的望着前方，道：“王子，我来陪您了。”
艾希理没有回应他，嘴里仍旧是念念有词。
阿遥注意到，艾希理念的不是平常魔界向诸神祈愿的词。
她忍不住问：“王子，您在念什么？”
艾希理没有回应，仍旧在念。
艾希理不说话，阿遥也便不再打扰他了。
她屏住劲听着，里头时不时的有些神，宽恕之类的字眼，这听起来有些像传说中的叶和教的教旨。
又过了会儿，外头传来轰隆隆的喧闹声。
“外头怎么这么吵？”艾希理问。
阿遥道：“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的。”
艾希理闭上眼，“嗯”了一声，却在那刻，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睁开眼睛，他推开身上的阿遥，笔直的朝着门外冲去。
却在这时，面前的门轰的关上了。
任由艾希理怎样去撞击门，都打不开。
阿遥在身后，幽幽地：“王子，别白费力气了。”
打不开门，艾希理便将希望放到了阿遥身上：“阿遥，放我出去好不好？求你了！”
阿遥只是无言的朝他摇摇头，脸上布满了无奈：“不行，外头太危险了。”
可艾希理还是不甘心，他甚至跪下抓住阿遥的手求他：“求你了，我就只剩父王这么一个亲人了，求你让我去见他一面好不好？”
艾希理已经意识到了，光是听到外头的声音，他就已经知道，要先对云忆动手的是父王，但是，现在胜利的人却将是云忆。
外头忽然传来轰然一声响。
那一刻，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什么。
艾希理的眼睛睁大，瞪着阿遥。
阿遥叹了口气，眼睛里布满了哀伤：“现在，您见不到他了。”
22、依然爱我无法自拔（二）
◎你有爱过我吗？◎
阿遥再推开艾希理的房门的时候，艾希理他正僵硬呆板地用汤匙往嘴里送着食物，一口一口的，像是完成任务的，金色的眸子里已然没有了光。他孤零零的坐在那阴影里，身形单薄的好像整个人都要融到那黑暗中去了。
阿遥想了想，开了个头：“王子，您父亲的葬礼已经完成了，你要想去祭拜他，我可以随时带你去。”
艾希理放下了手中的汤匙。
“呀，父亲死了啊……”似乎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的样子，艾希理叹息了一声，而后，整个人就像一个坏掉的钟摆一样，顿在那里了。
阿遥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了。
她似乎想伸出手去安慰艾希理，但又尴尬于自己的立场。
于是，她就只能站在门口不动。
房间里忽然静得可怕。
艾希理就呆呆的坐在那里，右手还拿着汤匙，阿遥就站在他的对面，望着他，不敢说话，动弹不得。
忽然有了微弱的声响——艾希理终于开始哭了起来。
一开始是无声的眼泪，到后来，变成了低声的啜泣，艾希理的肩膀开始颤抖，却仍压抑着让自己的哭声不要太肆意。
阿遥终于伸出手去，放在了艾希理肩膀上：“……对不起。”
艾希理忽然抓住了阿遥的手，终于放肆的哭出声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对不对？”
阿遥痛苦的：“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反抗哥哥……我提醒过你的啊，哥哥他不可信任，可你却……”
“对，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听你的劝，是我被那个混蛋迷住了眼，是我，是我害了哥哥，害了父亲……”艾希理整张脸都埋在云遥胸前，紧紧的抱住她，呼吸都被憋住，似乎想要靠着这样身体的自虐来让心上好受一些，“对不起，对不起，哥哥，父亲……”
艾希理求了阿遥很多天，很多天后，云忆终于来见艾希理了。
那是一个满月夜。
艾希理正坐在一张空荡荡的桌前发呆，双眼无神的望着桌上的某块位置，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看到云忆，他便好似回过神来，站起身来，礼貌的冲云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满脸的疲态：“我……我等了你好久，他们不让我见你。”
一句话，便道尽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
在他父王失势后，他又经历了多少求助无门，还有旁人的冷眼？
云忆皱了皱眉头，拉开凳子，自艾希理面前坐下：“忙。”
艾希理顺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是，你现在毕竟是王了，肯定忙。”
艾希理也坐了下来，举起面前的酒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到云忆面前：“这是我们去年一起埋下的酒，我记得你当时还很期待这酒开封。”
云忆看着面前的那杯酒，没有动。
从前，只有云忆为艾希理倒酒的份，纵使是两人在一起之后，看似平等的关系里，也依然处处充满着不平等，艾希理从来都是被别人伺候的命，云忆一次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云忆盯着艾希理，望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而后，他的时间转移到了那杯酒上，他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一点也不行，跟阿遥一样遗传自我们的母亲，都是一杯倒，可是在魔界，你不能不会喝酒，否则融不进他们的世界里，所以我只能去练，练得胆汁都要吐出来，慢慢的，练着练着，我竟然都要忘了，其实我并不喜欢酒的味道。”
艾希理听得张大了嘴，他的面色浮现出一丝讶异，半晌，才低头：“你受了这么多苦，内心一定很恨我们吧？”
云忆没有做声。
艾希理哂哂：“我跟阿遥聊了很多，是我们魔界对不起你在先，虽然，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你我之间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对与错。”
云忆打断他：“这世界欠我的远比我欠它的多。”
艾希理心里一咯噔：“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云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我想问你——”艾希理小心翼翼的，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诚恳的盯着云忆，“你有爱过我吗？”
云忆的眸子于那刻眯了一眯，但他半晌都没有开口，艾希理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空气一度凝滞。
“我知道了……”艾希理站起身，一下没站太稳，腿还磕到了椅子，身形也晃荡了一下，他说：“我，我去给你烧杯茶吧，这个你总能喝吧？”
云忆忙道：“不用了。”
艾希理摆手：“不，还是要的，哪能客人来一趟，却什么都不招待点的呢？”
云忆不再阻拦，任由他去了。
“呀——”伴随着壶盖落地的声音，艾希理发出了一声惨叫。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平时经常煎药的人，现在烧杯水还把自己给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