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手数次害你的时候,有这样反省过他自己吗?”
“……他作恶,那是他的事,我不能用这样的手段伤害哥哥,给我时间,我总能名正言顺的得到哥哥和大家的认可的。”
云忆盯着艾希理半晌,终于无言,泄了气,不坚持了。
但是不知为何,艾希理还是产生了浓浓的不安,云忆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夜。
一轮明月照见了云忆手头的寒光。
马厩,也即牢房内,猎手的眼睛蓦地张开了。
不愧是跟着罗洛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其警觉度是艾希理手头的人没一个比得上的。
但有备而来的云忆反应更快,他迅速上前,将猎手困住,战斧又架到了猎手的脖子上。
猎手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云忆怕他出声引来他人,率先捂住了他的嘴,于是,他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唔唔的闷叫声。
挣扎间,猎手的眼睛扫到了窗外的艾希理身上。
艾希理早就隐隐觉得会出事,于是偷偷跟在云忆身后来了。
那双垂死挣扎求生的眼睛一瞬间就钉到了艾希理心上,其中蕴含着的强烈浓厚的生命力与意志力将他惊得扑通一下坐倒在了地上。
牢房里,猎手同云忆还在纠缠不断,云忆的手臂紧紧勒住猎手的脖子,猎手眼睛瞪出,满脸通红,似是要窒息了。
艾希理终于忍耐不住,推开门,对云忆说:“住手吧云忆,我们不做这样的事!放过他吧!”
对于艾希理的出现,云忆或许有些惊讶,但是手中却是完全没有停下,他揪住猎手后脑勺的辫子就将他的额头往墙上撞。
“我说住手啊!你难道不听我的了吗?”
艾希理一下打断,猎手却由此得了可趁之机,别开了云忆的手臂,转身一个扫堂腿,将云忆掼倒在地。
艾希理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帮忙,但是云忆很快复又站起,再度追击猎手,而猎手刚才消耗太多,没跑出几步又是很快被云忆捉住。
云忆用膝盖将猎手按倒,扭头对艾希理说:“你看,这种人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艾希理捂住嘴,因为纠结而痛苦得浑身颤抖。
下一秒,云忆便提起战斧,抹了猎手的脖子。
一道鲜血溅出,几乎晃到了艾希理的眼。
云忆这才起身,道:“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艾希理颓然坐地,他说:“不该是这样的。”
云忆皱眉不语,艾希理的情绪却像是突然爆发了似的,揪住云忆的衣领道:“不该是这样的,是,杀了他确实能有很多好处,再没有人在暗处跟我们作对了,哥哥也会被泼上一身脏水,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不该靠这样的手段来得到一切,我们的本意是救人,不是杀人不是吗?”
云忆神情肃穆的望着艾希理情绪崩溃的脸,又郑重揪开艾希理的手,淡淡道:“不是,英雄只论成败,不论手段,不论过往。艾希理,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会有人牺牲,不是他,就是我。”
艾希理的手颤抖了一下,他低下头,底气小了很多,却还是喃喃道:“不对,这不对……”
地上被抹了脖子的猎手“尸体”忽然动了一下,他拖着已然无望的躯体开始往前爬。
云忆大惊,又要给他补上一下。
艾希理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云忆,拦住了他。
“快放手!他这是要去找罗洛告状,他要是将一切说出来,我们杀他诬陷罗洛的意义就全没了!”云忆怒道。
艾希理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为了一个目标挣扎向前的猎手,却是更紧地抱住了云忆。
艾希理已经带上了颤音,他说:“别追了,别追了,放过他吧。”
“办不到!”云忆强力攥开艾希理的桎梏,又要追上地上的猎手。
艾希理刚一被甩开,又立马不顾疼痛再度抱住了云忆,他道:“你不知道,猎手很小就跟着我哥哥了,他小时候其实特别瘦弱,比我还要没有力气,后来,他学了箭术,那时候每晚都能听到他一整晚的扣弦声,他练到两只手上全是扣弦的伤痕,这才有了猎手的称号,他不是什么好人,还多次想要害我们,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一个充满韧劲,这样顽强的人,他的生命不该由我们轻易夺去,我们不是神,没有审判他们生命的权利啊——”
艾希理话音未落,就见云忆手中释出一道风势,击中了猎手的脑袋,撑着最后一口气,废了好长时间才爬到门口的猎手,被云忆轻轻一指,终结了。
吧嗒,像是心里的某扇门扣上的声音。
艾希理无力地松开了云忆。
云忆转身,理了理衣领,微微仰头,下颌线犀利好看,他说:“不要妇人之仁,艾希理。”
月光下,艾希理看着面前这张曾经无比亲密的脸上染上血迹,突然恍惚间觉得:他其实从未了解过云忆。
15、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三)
◎再有下次,我会这样一口一口将你伤害我的地方吞掉。◎
一切都在照着他们设想的方向在发展。
猎手死后,他的死亡果然引起了金狮臣民的巨大讨论。
大部分讨论的都是罗洛。
一切都在按着云忆所设想的道路在发展:因着是罗洛将猎手关押起来的,所以人们都猜测是罗洛杀了猎手。一开始,人们觉得猎手为了罗洛能做皇帝肯去刺杀王子还挺勇的,结果猎手一死,人们一则觉得罗洛很怂,没有做皇帝的资质,二则为了甩掉身上的嫌疑杀了曾经的大将,特别没良心,于是声望陡降。
猎手死后,罗洛自身似乎也受到了挺大的打击。他纵横沙场那么多年,死去的战友不计其数,但是猎手不同,猎手打小就跟着他了,两人之间羁绊很深,这也是猎手明明对艾希理出手了,可是罗洛还是想设法保全他的原因。
猎手死后,城内对罗洛的负面评论不断。
那天,艾希理回来,面色不善,冲云忆道:“今天,我听到城里人都在讨论猎手和哥哥的事。”
云忆还在看兵书,头也没抬,淡淡道:“最近没有战争,老百姓闲着没事做,是得找点话题聊聊。”
“我听到他们说,猎手是哥哥杀的,还说,就连刺杀我那事都是哥哥为了借机除掉猎手故意设下的陷阱,因为猎手没了右手,没有了从前的本事,哥哥就嫌弃他,不想要他了。”
“嗯。”云忆面色平淡,仍旧没有抬头。
艾希理抬眼看云忆,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一丝神态,艾希理又说:“还有人说,哥哥,哥哥他其实跟猎手是那种关系,当年猎手仰慕哥哥,就一直穷追不舍,可哥哥却只是利用他,同他逢场作戏而已,见他没了利用价值便一脚踢开,可笑当时不知真相的猎手在临死前还想再见哥哥一面,被抹了脖子还一直往哥哥脚边爬。”
“哦?大家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云忆反应仍旧平淡。
艾希理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语调变得急切了起来:“这太不堪了,他们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猎手一直是因为崇拜哥哥的本事才会跟随他的,他们这样说,无异于抹消了哥哥的人格魅力,还玷污了猎手干净的感情。”
“这有什么,百姓不就爱听裤.裆里那点事,将军与他的副手,多么有趣的关系,谁不想要深挖?”
“……”艾希理停顿了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这事,是你传出去的吗?”
云忆的手停顿了一下:“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说猎手死的时候是被抹了脖子后还往外爬,这样的细节,除了我们在现场的人以外,还有谁知道?”
云忆不说话了。
艾希理又问:“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云忆还是沉默。
“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云忆哗的合上手中的羊皮卷,往桌上一拍,嚯然站起身:“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你,为了击败你哥!”
“明明还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这是最快,最有用的手段,能迅速的降低他的声望。”
“我不需要!”艾希理泄了一口气,“别再让他们说那些话了,哥哥听了会受不了的。”
“那不是正好?”
“……”艾希理望着云忆,眼睛里含着不可置信,他说,“我好像,一直都不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