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瑞苦笑了下。
「人的身体若停止活动,忽然恢复机能时,会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这段时间会像是提线木偶那样,没办法完全依照意识动作,你的状况就很像是那样。」
「所以你说一直强调不擅长近身战,是要让对手对你有所芥蒂,在思考『这人究竟是真不擅长搏击?还是只是诱饵?』的过程中,动作就会变慢,这样你就有时间去适应你的身体,来对应对手的攻击,是吗?」
李以瑞没有等杨若愚回答,因为他也听不见了。
他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身体……要闪我的子弹,恐怕是办不到的吧,杨若愚?」
他扣下板机。
少了视觉,彼岸花也好、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好,全都再也构不成干扰。李以瑞在闭目前确认了目标的位置,这可比期末考试全程罩着头套容易多了。
何况他刚才那段话,确实让杨若愚有所动摇。李以瑞知道对方逃不掉。
碰地一声,子弹击中折扇的声响倒让李以瑞吃了一惊,明明看上去只是把普通折扇,但折扇从杨若愚手里击飞时,竟发出漫天巨响,兼之白光乍现,像是击中什么未爆弹一样。
「唔……!」
杨若愚发出闷哼。李以瑞见他单膝跪地,伸手压住手腕,子弹的冲击力对人体而言非同小可,就算没直接打中,那种力道也足以让人断几根指骨。
李以瑞看杨若愚靠着墙、直起身,折扇被子弹击飞到墙的另一头,杨若愚想捡也没办法。
而且刚才那击让李以瑞确认,这人少了法器,也不过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类,会痛会死会受伤,
「怎么回事!谁在那里?」
大概是枪击造成的巨响,李以瑞听见海湾分局那头传来人声。好在今天执勤台不是竹轮值班,李以瑞无力地想,那家伙每次坐执勤台都是睡死状态,连李以瑞在他面前放屁都浑然无觉。
李以瑞再回过头,发现杨若愚竟已消失无踪。
他心里一惊,正想抢先一步到折扇掉落的方向堵人,但回头看段于渊已双膝跪地,倚在巷底的水泥墙边喘息,只得先把枪收回枪套里,走回他身边。
「还好?」
李以瑞伸手过他腋下,把他整个人扛起来。看段于渊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背后写字的时候总是特别啰唆,刚才那样,你写个『扇』我就懂了,写那么多字干嘛?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被那个人废了。」
方才两个人错肩而过,就是李以瑞一击扑空的时候,段于渊抽空在他背上写了「射他折扇」四个字。
饶是段于渊从小写字写到大,李以瑞也练就一身感指辨字的功力,也差点因此挡不住杨若愚的攻势。
「怎样,把背后交给我的感觉,还不错吧?」
李以瑞露齿比了个大姆指,指上还有烟硝的痕迹。
段于渊软倒在他肩上,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神情又严肃起来。
「他……还会回来。」段于渊说。
李以瑞凝视着分局那头朝他们跑来的同仁,想了一下开枪报告该怎么写的问题,最终叹了口长气。
「……是啊,我也这么想。」
他顿了一下,又说:「但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他,好像在哪里曾经看过他。」
「全裸公交车事件时?」
段于渊问,但李以瑞摇了摇头。
「不、不是,是更早之前……」
李以瑞瞇起眼睛,背脊的烧灼感在杨若愚消失后已然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种针扎似的疼。
他感觉脑袋深处有什么闸门似的东西,正在一点一滴、一凿一斧地被撬开。
「早到……我自己都记不得的……时候……」
「瑞瑞?」
段于渊扶住李以瑞,只见他手仍压在太阳穴上,但双目紧闭,竟已然失去了意识。
只唇边呓语似地唤了个名字:「杨思存……」
☆
青年抱着手臂,在巷口停住了脚步,迎接朝他奔来的少年。
少年身着白衣、头戴黑色小帽,他手里捧着一把折扇,把折扇交到青年手里。只见折扇靠近底柄的位置,有个焦黑的弹痕,瞧上去触目惊心。
「看吧!就叫你不要玩了,现在连若愚的折扇也被你玩成这样。这东西已经两百多年历史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修复,万一不能修复,到时候你爹真的醒来,我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少年心疼地看着青年手里的法器,尚未缩拢的狐狸尾巴在身后左右晃着。
但他很快停下话头。只因他看见青年神色有些怪异,他用左手抓紧方才被枪打中的右腕,紧到微微发颤,眼神中全是异于寻常的兴奋。
小妖狐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