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岂能、再让你……消除瑞瑞的记忆……」
段于渊的笔杆被折扇击中,法器从段于渊掌中脱离,摔落巷底,段于渊只得艰难地用空手接下折扇。
「再?所以你曾经消除过?关于李以瑞的记忆?」
青年一如往常敏锐,段于渊脸色又是一变。
「唔,可能不是你,你看来跟他同龄,是『段家』吧?但删除凡人记忆的法术,就算在天庭也是被禁止的,就连我,也必须用我独有的方法去混淆李以瑞的记忆,没办法彻底消除。」
青年手上折扇不停,眼神却流转着。
「但你很明确地说『消除』,人在精神脆弱时意外的诚实,所以应该是事实。天底下只有一样事物能彻底消除凡人的记忆,就是地府的孟婆汤。」
杨若愚的眼神忽然一深,他折扇下压,段于渊被他逼得单膝跪地。
「段家……私藏了地府的孟婆汤,是这样吗?」
「不许动!」
折扇停在段于渊额前,杨若愚直起身,没有回头看李以瑞。
李以瑞锁骨上全是汗水,他的背痛到不像是自己的,都要怀疑那些字咒已经镌进了骨头里。
但这不妨碍他双手持枪,把身为刑警的证明对准杨若愚的脑袋。
「海湾分局李以瑞,现在我当场目击你攻击我的搭档,我数到三,放下武器、双手放在头上,否则我立即开枪,三!」
「这样好吗?」
杨若愚仍旧没有看向他,只是压制段于渊的动作略缓了缓。
「我只是普通民众,我现在也没有拿武器,这法器对道士而言是武器,但对一般人而言就只是把扇子。你对着手无寸铁的民众开枪,之后报告写得出来吗?万一把我打伤了,哪怕擦破皮也好,你的长官会怎么数落你?」
「给我闭嘴!」李以瑞忍不住大吼。
靠!好危险!刚才他还真的动摇了一下,脑袋里浮现徐莫礼逼供时那张冰冷的脸。
李以瑞决定把耳朵关起来,脑袋放空,就像他在警大听吕立威上犯罪心理学课时一样。
他双手握紧枪柄,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只余瞄准器末端的青年。
「不错嘛,反应真快。」
杨若愚持续蛊惑着他:
「但你打得中我吗?你连用手抓都抓不到了,你看起来对自己的枪法有点自信,但你勘不破我的幻术吧,连我和花都分不清楚,万一打中你的伙伴,这回可能不只瞎一只眼睛这么简单了。」
但李以瑞已经听不见杨若愚说些什么了,他打开安全栓,把枪托靠近颊侧,双眼直视准心。
关于段于渊为了他、射击考试补考的事情,其实还有个小插曲。
射击课的巫教官是警大有名的魔鬼,如果说吕立威是警大慈母,那绰号「巫师」的巫教官就是鬼父。
他说他可以理解李以瑞被关电梯而缺席考试,但无法理解段于渊为了李以瑞漠视期末考的心态。
他认为明明打119就可以解决的事,身为准警察竟搞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以后也成不了大器,因而执意要当掉段于渊。
李以瑞当时眼看事态无法收拾,就提了个提议:如果李以瑞能够在双目不能视物的状况下,成功达成期末考的打靶条件,就给段于渊补考的机会。
这本来是李以瑞在练习场时,经常和同学打赌饮料玩的把戏。身为班上长年打靶冠军,这也是经常吃土的李以瑞难得能占同学便宜的方法之一。
往事过得太久,细节李以瑞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巫教官最后接受了李以瑞的条件,找了个人犯用的头套把李以瑞头脸盖住。
考试合格标准是定靶十枪内击中靶心五次、动靶至少击中三次,子弹逸出靶面就得重新起算,因为那代表流弹击中路人。最多用掉三个靶面。
那次李以瑞戴着头套,定靶十枪全中靶心,动靶十枪中九,最后一枪之所以偏了,是因为段于渊在他身边罕见地叫出声来的缘故。
「你刚才说……你不擅长近身战,并不是完全骗人的。」
李以瑞双手持枪,凝视着瞄准器。杨若愚的声音、街衢的骚动、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在李以瑞的世界里尽数归于虚无。
「但这不是说你不擅长近距离搏击,刚才你在用指尖碰我时,我就感觉到了,你无法准确地摸中我的眉心,走向我时,也没办法好好的走直线。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但我刚才就一直在想……」
李以瑞深吸口气。
「你……不太熟悉你的身体吧?或者你的身体、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无法活动的状态。我为了我妈,念过不少复健的书、还参观过复健师工作的情形,虽然至今没有用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