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了,乔羽被直接送回病房。
葛苇跌坐在走廊刚才的椅子上,像是需要先定定神。
随着运送乔羽的滚轮声远去,走廊里又恢复了宁静。
韩菁想了想,走过去坐在葛苇身边。
葛苇的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来,呜呜,呜呜。
回荡在静谧的走廊里,听得很清楚。
韩菁用胳膊肘轻轻撞了葛苇一下,葛苇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捏在手里。
电话已经没响了。
韩菁低头看过去。
保护屏稀碎一片,应该是之前接韩菁电话的时候,掉在地上那一下,给摔成了这样。
葛苇这人挺自恋的,屏保是自己的一张素颜照,此时屏保碎裂的一道道痕迹,像是裂在葛苇的脸上。
触目惊心。
那张碎裂的脸上,顶着两个未接来电的提示,都是顾晓池。
准确的说,葛苇给顾晓池存的名字是AI晓池。
是“爱晓池”?还是“哎晓池”?
是炽烈的表白?还是千回百转、带着那么一点娇嗔的呼喊?
韩菁不知道,葛苇也永远不会告诉她了。
韩菁心想,葛苇这人真是别扭,她之前自己拧巴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给顾晓池打电话或发信息。
却把人的名字存成“AI晓池”,不就是为了让顾晓池名字排在通讯录的第一个么?
有什么用呢,存了个寂寞。
葛苇已经把手机又收起来了。
韩菁知道,她不会再接顾晓池的电话,也永远不会给顾晓池再回过去了。
葛苇明明就在韩菁旁边坐着,很近的距离。
韩菁却莫名感觉到,有什么隐形的东西,悄悄成形,阻隔在了两人之间。
那种感觉韩菁很熟悉,因为在遇到顾晓池以前,那种感觉在葛苇的身上,一直存在。
那是一个隐形的牢笼。
因为乔羽,葛苇心甘情愿的给自己,画地为牢。
她是肯定不愿再继续祸害顾晓池了的。
韩菁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
她看了葛苇一眼,葛苇低着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出神。
韩菁把她的手拉了过去:“刚才划到了?”
在摔碎的屏幕上。
之前觉得医院走廊的灯光,白晃晃的刺眼,这会儿又觉得不够亮。
韩菁拉着葛苇的手,凑在灯光下反复看。
手指上有一个很隐秘的伤口,表面瞧不出什么,可韩菁知道那种伤口,扎了东西在里面,要是不挑出来,随时一碰,就是连在心里的疼。
韩菁反复对着那个伤口看,好像是有什么晶莹的反光,从那伤口里反射出来。
可太小,太细微,像是人的幻觉,看都看不清,更别提挑出来。
那看不清的玻璃碎片,却又是真实存在的。韩菁想拿指甲尖去挤,葛苇立马疼得把手一缩。
韩菁劝她:“总要挤出来啊?”
葛苇笑了一下,有点恍惚:“还能挤得出来么?”
韩菁的心里动了动。
说这句话的葛苇,让她觉得很遥远。那恍惚的语气,像是穿越了时空,从岁月深处传来。
葛苇说的不是她手指上的这个小小玻璃渣。
而是扎在她和乔羽心上的那根刺,从十年前的时候,就注定已经挤不出来了。
葛苇垂着头,缩着手,不让韩菁再看。
韩菁叹了口气,站起来:“我先去看着乔羽。”
没想到,葛苇马上跟着站了起来:“不了,我去看。”
“以后,都我去看吧。”
******
顾晓池一个人,抱着双臂站在葛苇家的阳台上。
好像还能闻到两人刚刚一起在这里抽烟的气息,薄荷的味道,凉凉的。
顾晓池望着天上。
此时天上的月亮,又能看到了。可见刚才的月亮的确是被云层遮住了,而不是葛苇家的角度看不到月亮。
看着月亮的顾晓池,心里沉了沉。
那月亮果然如她想象中一般,还是毛茸茸的。
看得人心里,也是毛茸茸的一片。
顾晓池给葛苇打了两个电话,葛苇都没接。
收起手机,顾晓池才发现,什么刚才吸烟的香气,都是自己的幻觉。
这么久了,味道怎么可能还没散?
现在她鼻端闻到的,也是一股凉凉的气息。可能来自楼下的一片林海,在夜色中沁出的水气,凉如溪水。
闻得人心里也跟着凉凉的,浸在冰冷的水里一般,没过头顶,无法呼吸。
分明站在开阔的阳台上,顾晓池却觉得自己透不过气。
但她挺倔,抱着双臂,倔强的站在这里。
不肯走。
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留恋什么。
太阳透出第一缕薄光的时候,顾晓池稍微动了动腿,才发现腿僵的不像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