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却挑眉,等着她继续说话。
他知道,她口头说不敢随便处置,其实也已经处置了。他也打定主意,无论她是怎样处理的,他都随她。放她自己去面对自己的困境,他心头已经是难堪至极,此刻,顺她一些心意,又何妨?
“朕问清楚了,鱼娘背后,有主谋。所以,她也不过就是个听命行事的傀儡,也是个痴心妄想的可怜人,所以,朕将她……放了!”
“……”摄政王一愣。这倒是有些让他意外了。
女皇侧头,满口的善解人意,却又是一脸的不情不愿:
“就是……放了!朕想着,这鱼娘,毕竟是皇叔的姬妾,杀了吧,怕皇叔伤心,留着等皇叔处置吧,又怕皇叔念着旧情不忍心,还得担那包庇纵容之罪,更是为难。所以,为了不让皇叔伤心和为难,朕就这样处置了。朕可是一根毫毛都未伤她,也没有交给廷尉,就让她走了。只是叫她,这辈子都别再回燕王府,也便再出现在朕面前……那队跟着鱼娘一起来的,假冒青龙卫的侍从,倒是交了廷尉处置。”
“……”
“皇叔,这一桩处置,朕又做得好不好?”
“……”男子不答,只浅浅地笑了,去拉她的手。他心里倒是赞许的,难得她这般年纪,就有这等胸襟。可嘴上却不说,生怕赞了她做得好,她又嫌他偏袒鱼娘。
“哼……”即便这样,那少女仍是别扭地挣手,重重地哼气。
也不知那一肚子的怄气,浑身的小性子,是冲什么来的。大约是嫌她自己的仁厚吧。
摄政王是这样理解的。遂心头软成泥,赶紧使力拉住:
“陛下马上就是要亲政的天子了,以后,心里有了主张,只要觉得是对的,去做便是,不用总是来询我的意思……”
又见她容色容霁,赶紧转了话题,“不是说,今夜有面吃吗?叔肚子饿了……”
哪知那女皇竟站起身来,作势要进殿去,且没好气甩他一句:
“没得面吃了。这么晚了,御厨都睡觉去了……”
男子手快,赶紧将她往回拉。本是分了腿敞坐着,这一拉,就几近拉到怀里箍住,也不管边上远处的宫女寺人了,有些按耐不住心头的温柔缱绻,微微仰面,款款小意,求那少女一碗面:
“小鸾儿可是天子,金口玉言,说过的话,怎么能不作数呢?啊,就一碗面而已,别那么小气,叔是真的饿了,一日未食……”
“……”女皇撅嘴,终是有了些笑意,却还忍着。只道他说得夸张。
却不知,他那心诚则灵的祈愿,斋戒三日,当日禁食。是真的一日未食了。
又饿又痨,见着她,还怜爱得心慌。
只差拆了她,当果腹充饥的吃食。
第33章 第一年 亲政
六月十九, 女皇过了十七岁生辰,就开始亲政了。
成堆成摞的奏章,自己批。她那遒媚字迹, 写得又好又有辨识度,当朝中少有能仿的, 因此, 也就没有人可以代替。
每隔三日的小议, 自己听。常常要被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们, 唾沫横飞,拉着袖子说上好半天不依。
每月塑望的大朝,当然……还是得自己上。一身旒冠冕服穿戴整齐了, 高坐金銮殿龙椅,听那动不动就变菜市场的争与论。
一开始,她亦极为不适应, 便朝着她皇叔抱怨。说是, 这些书呆子,怎么这么喜欢上折, 芝麻大点儿事,都可以写出万言书, 那朝堂上,不管是文的武的,怎么个个都那么喜欢说,动不动就争得脸红脖子粗。
那人却说, 广开言路, 群臣敢于直言,说明天子清明,喜于纳谏。这是大辰之福祉, 兴国之征兆。
便说得她也乐呵呵地,点头称是。自从这亲政的担子一跳,她亦找到些在理自家事的感觉与责任心。
遂也硬生生扛了。任由那些折子看得她眼睛花,也任由那些唾沫飞得她面上痒。
然后,不出一个月,她还是发现,要做一个勤政的天子,真的……很辛苦。尤其,像她这种天资平平,又无经验的新手,更是像在苦海里,无边遨游。
很多深奥的折子,她是不知道该如何批的,很多棘手的请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拿去询摄政王,摄政王非但不帮忙指点,且还连称呼都给她改了,说是既然陛下已经亲政,便再也没有摄政王一说,以后只有个富贵闲散逍遥王。
女皇抬眸,看着那不动声色地撂她摊子的人,亦听出那话中怪怪的寒碜之意,忍住想要怯怯求他的嚅嗫,一个拂袖,掉头,转身,走了。
亲政一段时日,她这理政的火候没怎么到位,但是,天子的气势与尊贵却越拿越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