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了剑在侧,并肩说话:“说给叔听听,怎么解决的?”
“……”女皇晃首抽气,别扭了几个鼻息,终于还是,与他交代了,“鱼娘送了生辰礼来,是书和酒。……皇叔有让她送生辰酒吗?”
她起了个话头,却突然止住了来询问。
“……”摄政王顿了顿,仿佛尚需思索了再作答,“有啊……鱼娘提议的,本王许了。”
那梦里生辰夜的香消玉殒,就是个看不见来由的结局,他曾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五月端午那前一日,他来着朱华殿逼着她写扇面题字,这小人儿精灵古怪挑三拣四的,说他看着她写不出来,便将他的双眼蒙了起来,写完后,又跑到他跟前,咕噜咕噜倒了几箩筐话,里头似乎说了一句,说她梦见他派人来,送了一杯鸩酒给她。……那时,他就大约有了些的猜想,又把这朝野上下,那有胆子有动机,想要借着他的手来鸩杀女皇的人,给逐一想了一遍。
等到了六月中,又到了这送生辰的时候,他便试着给鱼娘吩咐了这事情,那宠姬顺从地应了这差事,隔了一日,竟来找他,怯怯地给他加一个提议,说是每年都送书,陛下似乎不怎么喜欢,不若这一次,加点意思。他问她加点什么好,那宠姬竟说,加一壶清酒吧,南地女儿家的碧玉破瓜之年,有兴祝酒的,寓意果熟醇香。
那时,他的心,就咯噔漏了半拍。这种扑簌天意,前果后因的颠倒迷离,真的是让人心惊肉跳。
然而,却更怕说破。怕说破了,指不定还有什么更陡峭的。不若,就循着这天意,一点一点,筑起来,一步一步,来一遍。
只在心里暗自安慰,她若有梦,便是示警,那么,她会知道怎样应对,然后,顺利趟过那片险境。
如今想来,仍有余悸。
更觉眼下这并肩而坐的美好光阴,寸寸如金。
直想抬手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温存一番。却又碍于这屋檐廊下,边上一群宫女寺人的,都是些乱长眼睛的。
遂强敛下心中荡漾,只是伸手,拉过那软软的小手,攥在掌中,搁在膝上。
那气鼓鼓的小人儿,却像是浑身带刺一般,蹙眉烂脸的,使力把手挣脱出来,又往边上挤开去。
反正,今夜就是不稀罕他的亲昵与示好。
又还偏头来盯看着他说话:“那酒里有毒,皇叔知道吗?”
就是要想看看他的神色反应。
“……”摄政王便抬眉,亮眸,故作惊诧。
他的今生所梦,以及那些执着痴念,自然也是不想让她知晓的。
女皇目光灼灼,见他这般,便撤了盯看的眸光,继续往下说去:
“可是,朕随手拿过来,敬了吕太妃饮下……”
一句话说罢,又转眸来看他,“吕太妃却是知道这酒里有毒的,但是,她却接过酒,自行喝了!……皇叔知道这是何故吗?”
“何故?”摄政王顺着她的话来问。
“朕与她起誓,她若喝了那酒,朕这辈子都会把弥生皇弟当做亲弟弟照拂!若不然,朕就将她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给翻出来,论礼算账……没想到,就这样几句诈唬,她竟把那酒喝了……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
说罢,少女忍不住深深叹息。
“……”男子也是个机巧心思,听她这样一说,自然一下就想清楚了其中关节,也跟着叹息。
那先皇遗腹子皇甫弥生的来历,本就有些风言风语。那吕太妃跟太医院秦龙修的不检点,也并非密不透风。
“那朕这样做,对吗?算不算是在替父皇清理家事?”
少年女儿家,初次杀伐决断,终究还是,怕自己行得不妥。
“该明理的,有明理,该决断的,有决断,该仁慈的,有仁慈,做得好……”男子不吝赞许了她。
更显心术的是,是已经懂得了拿捏人心,借势制衡。还能借那举刀人的刀,反将了举刀人。
少女终于,微微挂起了嘴角,别开头去,偷着乐了乐,转瞬,又像是觉得,不该那么早就消气露笑脸,遂恢复了一脸的不悦与骄气,偏头来问他:
“皇叔不问朕是怎样处置鱼娘的吗?”
“陛下想怎么处置都行……”男子竟也答得随意。
他的心里,有热有冷,有硬有软,也不滥情。
他提剑而来,不也就是想要看看,今夜这朱华殿里,还有没有要等着他来处置的?哪知那领青龙卫的玄勿也不中用,只怕以后也是个女皇奴,不听他而听女皇的,明明叫他只许进不许出,他还是把人全部给放空了。
“呵,那是皇叔的宠姬,朕哪敢随便处置……”少女便一脸的精怪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