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日。
后宫中难得传出了喜讯——一位杨答应有喜了。大家都说她运气好,只被召见了一次,就有这样的喜事。
我同浅禾说,那算什么喜事,不成丧事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浅禾瞧着我,神色担忧,欲言又止。
我觉得奇怪,道:“你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和我还要藏着掖着做什么?”
她说,小姐,我觉得你变了。
我变了吗?
第184日。
今日是年三十儿,宫中设了大宴,后宫嫔妃争相斗艳,纷纷献艺,连虞贵妃都献上一舞。她自幼学舞,身段柔软的很,一曲十面埋伏竟叫她跳出了妖娆妩媚来。一曲毕,她微微喘息着娇笑道:“皇上,可还喜欢臣妾的舞?”
斐然也笑得十分好看,道:“虞贵妃的舞,朕向来是欣赏的很。”紧接着,他忽然转向我,“林贵妃,你觉得这一曲跳的如何?”
我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后深吸口气起身回道:“皇上恕罪,臣妾以为不如何。十面埋伏本是描绘激烈紧张的沙场战争,而不是虞贵妃跳出来的春宵月夜良辰美景。恕臣妾欣赏不来。”我无视了虞贵妃阴冷的目光,一字一句说完了。
“林贵妃说的有理,”斐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用此曲舞剑,可难为你?”
从他叫我时,我就猜到有这一出,所以此刻倒也不惊讶:“臣妾遵旨。”
乐声起,我久违地握住剑,随节奏挥动起来。
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我幼时常能见到她为父亲弹奏。其中父亲最爱的便是这首十面埋伏,情绪激昂之时,便随着乐声挥剑舞上一曲。我与哥哥便执着木剑,在旁边磕磕绊绊地学。
本以为多年不曾舞过,应该生疏了许多,但真正跳起来时,那些动作仿佛已经是刻在灵魂里了,即使不去思考,也知道下一个动作该以什么角度出剑,挽多大的剑花。只是体力确实大不如前了,一曲跳下来,我后背的衣衫竟已是湿透了。
“好!”斐然抚掌喝道,“不愧是林将军教出来的女儿!说起来,林将军和故去的林夫人还是朕的救命恩人,多年来,这份恩情朕一直记着。林贵妃,你想要什么赏赐,今日尽管提,朕都满足你!”
那瞬间,无数念头从我心间一闪而过。其中不乏“臣妾只要您龙体安康”“能成为您的妃子就已经是对臣妾莫大的恩赐了”等等等等的客套酸话,也有“那就废了这个嚣张跋扈还缺心眼子的虞贵妃”“什么赏赐也抵不得我娘的命”这种我万万说不得却也真心实意的恶毒话。我该说点什么呢?
数百双眼睛都盯着我,我也不好沉默太久,匆忙之下只得迅速找了个模棱两可的话说出去了。
只是话音刚落,我自己就后悔了。
第 28 章
当着几百人的面儿,我居然说:“这个赏赐能不能先留着?臣妾……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说。”
说完我就反应过来了——要起来说吧,这整句话倒是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你细想啊,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的?再加之我俩这关系,那无非是些花前月下的事儿了呗。
于是我话音落下后,整个大殿都沉寂了那么一瞬。我一时尴尬的脚趾蜷缩,恨不得立刻原地给自己土葬了才好。
好在斐然没在这种场合调笑我口不择言,只笑道:“既然林贵妃想同朕私下说,那便允你先存着吧。”
我假装看不见虞贵妃阴冷的注视,本本分分行礼落座。不过也挺好,因着这一出儿小插曲,我倒是避免了掉入对往事那些追忆中去,只顾着尴尬了。
第185日。
大年初一,上午从皇后那里出来时,不少嫔妃都与我搭话,言语之间都是些虚假的谄媚意思。我打心底不喜欢,但到底没必要驳了谁的面子,故而也给个笑脸。
有几位着实看不大懂眼色的,竟一路随着我回了宫,聊至该用午膳了才打道回府。人一走,我才觉得空气顺畅。
“小姐,”浅禾愤愤道,“这帮人真是墙头草,前些日子您封贵妃也好、受伤也好,都没见几人送礼探望,还不都是怕触了虞贵妃的霉头?昨个儿一看皇上为您打了虞贵妃的脸,个个儿跑来巴结。”
我正点头应和着,就见丫鬟通报,文常在文苑珊携礼来拜年了。“让她进来吧,”我叹口气,嘱咐道,“现在就传午膳吧,备两副碗筷。”
“林姐姐!新年好呀!”文苑珊蹦蹦跳跳进来,左右打量了一圈儿,“您这宫殿真好看,比我们那小四合院儿强多啦!”
许久未见,她身量变化倒是不小。原先刚入宫时瘦弱的小豆芽,如今已抽成了苗条少女的模样。我瞧着她小月牙般的笑眼,也笑起来:“那是自然,贵妃和常在若是用同样的规格,还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