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差点咬碎一口牙,长呼了一口气,扫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侍卫,眉几乎要皱成了一座小山。林平招手叫过跟出来的家丁,“去打听打听将军去哪了,告诉将军一声。”
家丁连声应是,刚走出几步,却有被林平叫下,林平叹了口气,嘱咐到,“刚才我气的狠了,忘了叮嘱,你记着,跟将军禀告时,只说有人辱骂他和前主子就好,可千万别把原话说了去。尤其是骂前主子的。”林平表情严肃,说到此,声音却轻了许多,“他最在意这个,别惹他不痛快。”
……
谢远衡刚踏进自己院子,就看见了等在院中的人,他现在那整天对他板着张脸的爹,和一个……
绝世美人儿。
美人好看的着实过分了点,让他差点连站在一旁的爹都给略了过去。
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男子,却是说不出的清隽雅致,五官精致的就像是巧匠一刀刀刻好的美玉奇石,好似棱角分明,却又偏让人觉得温润无害。一双眼眸眼波流转,竟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从前只听闻坊间流传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主角必定是眉目清秀的白面书生,谢远衡大多一笑而过,如今见了这人,才觉得无论何等妙觉的画师也难画出半分风姿,想来如何传奇的话本,也不配他陷身其中吧。
饶是寡淡如谢远衡,得见此人回眸,这一刻也不由得失了下神。
想他前世也曾自诩容色出众,旁人见了少不得要赞一句英气落拓,也当的别人一句玉面将军。杨骞那小子昔日与他朝夕相伴,虽然狼子野心,但面上生的却颇清秀意气,也算得难得的美人。如今重活一遭,这慕容宵虽然眠花宿柳不大成器,但纵然败絮其中,也好歹金玉其外,看上去也是个人模狗样典雅贵气的公子哥。前世今生这许多年,他观人观己,自觉也没少见些长相甚佳的,如今才发觉往日那些见闻到了这人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老侯爷见他失神,想到自己儿子素日里那不着调的德行,不由得黑了脸,当下怒喝一声,“宵儿,还不给瑾王见礼!”
谢远衡这才微微一讶,躬身一礼,心下却不由暗自惊道:原来这就是那传闻中风姿动京城的大齐第一美男子,瑾王沈诏,沈子诉。
好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想来许是这皇帝也知道自己儿子貌若美玉,瑜质难掩,这才御笔一挥,赐封“瑾”吧?
沈诏见状,连忙扶谢远衡起身,对老侯爷笑道,“诶,侯爷何必客气,想当年侯爷远征,府里又没个当家的,临夕幼时也是在宫中和我们兄弟一同长大的,本就是合该算作一家人,不必多礼。”
老侯爷立马正色,“王爷说笑,臣何德何能,岂能如此不知轻重?”
谢远衡观着两人你来我往,这才想起慕容宵记忆里,母亲早逝,想当初老侯爷远征,他和妹妹确实是得了天子恩典,破例养在宫中,那老皇帝对他也颇为纵容,这些年他荒唐至极,每每撒娇打滚,皇帝念及情分也能饶了他去。沈诏这时提这么一句,说的是实情,却又不动声色与老侯爷攀了亲近,也是个圆滑的。
谢远衡看那人言笑晏晏,应付自如,这才慢摆拍地想起,这位瑾王,在传闻中可不是和面上看起来一样的君子。
这人虽不及他荒唐,也着实不算安分守己。
可是素来听闻这瑾王美名与花名并具,也是一等一销金毁玉的浪荡好手,这在京城也是无人不晓,料想老侯爷自然不会不知。可知道还请这么个人过府,又一同在院子里等他,难道是想破罐子破摔,管不了儿子就拉个长的好看的同好?
谢远衡这下还没疑惑完,那头老侯爷就替他解了惑。老侯爷一脸严肃正经,却生生听的谢远衡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宵儿,瑾王是为父特意为你请的老师,承蒙瑾王看得起老夫,不辞辛劳过府指教,今后你当细听教导,万不可在瑾王面前放肆。”
谢远衡满面菜色,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沈诏,再看看他那一脸正经的爹。
什么东西儿?就这空有其表的花瓶给他当老师?
这难道不是引人入歧途,误人子弟?
老侯爷自然听不到谢远衡的心声,交代一番后对沈诏几番道谢,这才离去。
谢远衡对着沈诏那张容色动人,面含浅笑的脸,内心一不小心凌了个乱。
作者有话要说:谢远衡是受,杨骞是攻,沈诏不是本文主角,不是本文主角,不是本文主角!!!如果我能等到自己写第二本那一天可能会写写子诉的故事orz。
第3章
“临夕啊,侯爷这是怕那些夫子教你你听不进去,才特意叫我过来的。侯爷的意思本也就是想让我没事指点你些诗词文章,不会多为难你,你不必苦着张脸。你我自打小时候一别,多年未见,我长你一两岁,好歹算你半个哥哥,你怎么如今和我这么生分。”
看着沈诏笑的一派温和,谢远衡心里却如鲠在喉,好一番不适应。他不动声色地顶着张笑脸,心下暗自腹诽,看来是老侯爷知道他这个儿子太不成器,也不想什么正经招数了,索性来个臭味相投但比他好些的,没事叫他点诗词歌赋,能稍微舞点文弄些墨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谢远衡想通关节,索性也陪着演一通,按着记忆里慕容宵的做派,大敕敕往椅子上一坐,瘪了瘪嘴,一脸埋怨,“子诉哥哥哪里的话,子诉哥哥生的这么好看,临夕怎么会和你生分呢?临夕巴不得日日见到子诉哥哥,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开心快活。”言毕一眨眼,又凑近沈诏一点,“子诉哥哥说的可当真?就只提点临夕几句诗词,不教别的,也不絮叨?”
沈诏失笑,伸出两根指头把他按了回去,见谢远衡揉着头坐好,这才道,“不然呢?你以为你子诉哥哥是什么人?难不成我还教你治国理政?”
“不过……”沈诏挑眉,上下扫了谢远衡一扫,“说起别的,子诉哥哥还真能教点儿,你肯定感兴趣。”
见谢远衡生了点期待疑惑,沈诏勾了勾唇,凑到谢远衡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耳边,沈诏吐出来的几个字差点没把谢远衡噎死。
好在不知是慕容宵这脸皮太厚还是血气不足,他自觉热气一时半会儿没上脸,佯装惊讶盯着沈诏眸子看了片刻也没发现他瞳孔中的自己有什么异样。谢远衡放下心来,捻出一副轻薄姿态笑道,“那倒不必子诉哥哥教了,临夕对此道可没什么疑惑。”
沈诏弯了弯眼,自能领会,也不多言语,自是知道这话一出,就是摆明了他和他是一路货色,两人之间等于互相亮了底,说开了,以后便没什么隔阂阻碍,若是相处得当,说不定日后风月场上还能相交一二,算上一个半个好友。
沈诏在府上教了谢远衡半日酸诗,尽是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谢远衡听的胃里都泛酸气,实在无法意会这些缱绻缠绵,还不得不装作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时不时讨教一番哪首哪句应了哪的景,何时念了最能讨佳人欢心。可怜谢大将军一生戎马,读得的书也尽是兵法谋术,就算偶尔得了空闲翻翻诗词,也万万翻不到这百转柔肠上去。于是半日下来,谢远衡再次深刻地觉得这沈诏美则美矣,也只金玉其外,真真就是个花瓶。无奈现在自己也是个草包,就算人家再花瓶,也轮不到他说什么。谢远衡满心凄然,对以后恐怕只剩玩花弄月、销金毁玉的寡淡日子十分麻木。
只是还不等谢远衡从这满肚子酸水中回过味儿来,心底对沈诏的那一番抱怨还没到头,就又被侍女挤眉弄眼地带去了前厅。
紫棠在他临进门前还拽着他的袖子好一顿皱眉,轻声提醒,“世子小心,侯爷脸色着实不好看。”
谢远衡摆摆手,不以为意,信步迈了进去。自从当了这倒霉的慕容宵,老侯爷就没给过他一天好脸。他自是觉得老侯爷脸色不好实属寻常,没多当回事。
只是他这脚刚迈进去,定睛一看,人就差点僵在原地。
七个月弹指一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却不想一抬眼间被这人撞了满眼,才意识到这人的眉目就清晰地刻在他心间。这一死一生,半年之隔,竟全没了实感,至少在这一刻,爱恨皆未来得及漫上心头,满心满眼就这一个人而已,一如往昔、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