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公子及弱冠之时礼成的地方,竟也能一时忘得个一干二净么?”
北明背后有些冷汗,心里一惊,忙道:“是是......在下一时糊涂,竟忘记了。”
陈彦臣冷冷的笑了,声音如冰泉破碎般摄人心魂,却透露出一股冷意:“梓童老弟,你现今虚岁十九,及冠还在下月初三呢。”
北明脑中似炸起一座惊雷,他诈我?!
北明忘了,大梁平民百姓为了早日婚配多提前取字。可他才穿过来,根本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年龄是多大,以为取字了便已是弱冠之年。
真是好一个请君入瓮。
如此百般试探,步步紧逼,就是为了让他自己亲口承认!
北明内心憋屈不已。
陈彦臣像是在和他玩着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陈彦臣是那个以捉弄他为乐的悠闲自得的猫,而他就是那个狼狈不堪,处处受人制擎的老鼠。
北明和他较上了劲,偏偏就要死鸭子嘴硬道:“可能是在下昨晚宿醉未醒,一时竟忘了今夕何夕。”
两人互不相让的对视着。
陈彦臣道:“北梓童,你从未踏足过澜槐山庄,更不应该绘出此画。既如此,本官只能想到一个解释了。”
北明梗着脖子不说话。
陈彦臣薄唇轻启,吐出来的话却重如千钧:“昨日李霏姑娘捡到这幅画,说是高信公子给她的。看来是高公子去过此山庄,可未经允许便擅闯私人山庄,根据大梁律法,其罪当诛。”
北明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陈彦臣,他竟如此奸诈,拿自己好友相胁?
曾经那个善良温柔的陈彦臣呢?如今这个工于心计,阴狠狡诈的威胁着他的人是谁?
他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北明咬牙脱口而出道:“无耻!”
陈彦臣闻言一愣,脸色变得苍白,他双眼渐渐泛红道:“若是旁人如此羞辱本官,一万次虎头铡都不足以相抵。北子期,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北明重重的喘着气,听他叫自己本名,知道自己早已被发现了,也所幸破罐子破摔道:“陈彦臣,你好大的官威啊?发现了不说在这逗着我好玩儿呢吧?”
陈彦臣眼圈红红的,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道:“我若不逼你,你怕是永远不会承认了。”
北明气急:“是我永远不承认?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我快被你掐死那次了?”
陈彦臣解释道:“我那时......我那时以为是奸佞借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趁机祸事,这几年常常有之,我不得不防。”
北明说到这事就来气,他怒道:“地位?!我在你心里有何地位?当朝副查使对北家二公子恨之入骨,甚至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故事,现在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吗?”
北明说到后面,声音已有一丝哽咽:“你这样让我怎么敢坦白?怎么敢告诉你?你每次一见面就瞧不起我,恨不得要置我于死地.....我还以为....以为你恨死我了,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陈彦臣听着北明的哽咽心如刀绞,他强忍心痛,勉力解释道:“我不待见北明炀是因为之前……我们吵架那次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可你爹要护着他,我顾及你爹才只能把他留在书院。至于那些劳什子恨之入骨的谣言......”
陈彦臣话还没说完,北明的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陈彦臣心疼的整颗心都在颤,他过去轻轻吻住那滴泪,像是对待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温声哄道:“若我不放话出去说我对你恨之入骨,子期,在你身陨之后我那发疯发狂的模样,就相当于把软肋往政敌手里送。你知道吗?可即便这样,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真相了,所以我才会在你捡到玉佩的时候那么生气,是因为我以为自己险些中计了。”
北明听到陈彦臣说自己“发疯发狂”,心中顿时心疼不已,他去了现代之后的那几年,陈彦臣是怎么听闻他的死讯过来的?
他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陈彦臣看着他噘着嘴,眼眶红红的可怜样子,温柔的拿纸巾给他擦干净眼泪鼻涕,北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彦臣……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好吗?”
“不好,”陈彦臣声音嘶哑,他目光沉沉的道:“一点都不好,特别不好,非常不好。每天都像要死了一样,所以北子期,你再也别想离开我。”
北明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从善如流的宣誓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陈彦臣听到这里,却不复之前给他擦泪的温柔,他阴恻恻的在北明耳边一字一句的道:“你再敢离开我,我就饮一壶鸩酒自尽,让整个北家给我陪葬。”
北明有些不习惯向来对他温柔纵容着的陈彦臣也有如此霸道偏激的一面,他眯眼道:“你变了好多,你还威胁我?”
陈彦臣语气委屈,言辞却霸道:“几年前我求着你让着你,你却一意孤行,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发现原来这招根本没用,你永远都只会将北家放在心里,那就把你最重要的东西握在手里就好了。这样子,你才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北明埋怨道:“当年我离开你非我本愿,我只是为了救你,你却还如此威胁于我?”
陈彦臣道:“你本可以跳入马车,和我一起留在岸上,或者及时跳下那匹疯马,可你并没有,你根本就没想过活下来,没想过……我。”
北明急道:“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让你留下性命,那是我千钧一发之时下意识做出的举动,这也要怪我么?”
陈彦臣理所当然的点头道:“不然该怪谁?你不许轻视自己的生命,也不许随意放弃,无论何时何地。”
北明觉得陈彦臣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他都被气笑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怎么说我的命也是属于我父母亦或是属于我自己,我想如何处之就如何,这你也能管得着么?”
陈彦臣不想再听他说那些诛心之言,他忍无可忍的偏头堵住了他的嘴。
北明毫无防备,被冲的向后倒去,又被陈彦臣拦腰抱进怀里,陈彦臣如今二十有三,身材健美高大,比北明整整高了半个头,北明被迫仰着头承受这个吻。
这个吻根本算不上是亲吻,简直就是在泄愤,陈彦臣狠狠的贴着他的唇齿,像是恨不得要把他吃拆入腹。
北明心里本来还憋屈着,知道他早已认出自己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看好戏,这时候居然还二话不说就耍流氓?
北明心里顿时火冒三丈,逮着陈彦臣的舌头就死命咬了上去,陈彦臣痛的整个人一哆嗦,顿了顿,又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接着重重的吻着。
一丝血腥气蔓延在两人口齿间。
北明气急,用力去推搡他的肩膀,陈彦臣心神失意下一时不敌,竟被他搡开了。
北明心下不满,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十分不习惯如今这个咄咄逼人,霸道蛮横不讲理的高大男人。
他皱眉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别跟着我。”说完便挥手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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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明回到书院就直奔厨房,想去找李霏兴师问罪。
结果李霏不在,北明问了李嫂才知道她中午就出发去京城采买了,得两天后才回来。
北明十分气闷,他一肚子的疑惑和质问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可现在人不在他也不能追到京城去,就只能暗自压下,等着过两日,等李霏回来了才好好盘问她。
次日清晨,北明正在把沾有污渍的一根根毛笔放进水盆里泡着,高信扭扭捏捏的跑过来告诉他,说明日是他的及冠生辰,想晚上邀请书院的下人们在堂厨吃饭。
北明挑眉:“咱们不是每天都在堂厨吃饭吗?”遂招来高武夫的一顿“小拳拳”伺候。
北明知道他就是想提醒自己给他买生辰礼物,高信幼年失怙失恃,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生辰也只能邀请在书院共事的人一起庆贺。
北明心下生怜,打算中午亲自去街上挑一挑 。
大梁国茂繁荣,朝廷支持经商,榕城街道宽阔无比,售卖鱼花鸟虫的贩夫走卒稳稳的立在大道两侧,街边的高楼茶阁鳞次栉比,叫卖声谈笑声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北明路过街边一家精巧发簪的小摊,高信的及冠之礼,需束发而冠,故束发冠应是早已备下了的。故给他送只发簪聊表装饰也貌似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