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悬崖边缘近在咫尺,北明的身后传来马车里陈彦臣的暴喝:“快走!”
北明却没时间看他,他死死的咬紧牙关,当机立断,将那钩刀从马颈抽出,再快刀斩乱麻,将那用于马与马车相连的马靳一刀两断!
那马车离了疯马,轮子却没有立即停下,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向悬崖驶去。
北明立即一刻不缓的将那钩刀击中马车左轮,而与此同时,疯马也终于疾驰到了悬崖尽头。
那马车左轮被砍缺损,随即向□□倒,立在荒野丛林中,不动了。
而北明随着那疯马无法脱身,只能被迫随着那疯马纵身一跃,跌落悬崖!
☆、第十八章
身体下坠时,北明听到了一声泣血的嘶吼。
“北明!!!”
万籁俱寂。
北明没想到他还能够睁开眼。
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一睁眼,是张姨那张熟悉的圆脸。
张姨是他以前家的保姆,从小看着他长大,只是现在....
北明心中惊疑不定,他竟然回来了?
他眼球转了转,入眼是一大片刺目的白色,他现在在医院。
张姨用毛巾正一下下的给他擦着手臂,手臂上传来粗糙的触觉,他尝试着动动手臂,可惜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是怎么了?
他对现代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看完小说睡觉的那一晚上,后来第二天,他就穿到了大梁。
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正当北明沉思着时,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哟?张婶,忙着呢?”
北明想扭头去看声音的主人,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头都不能移动分毫。
张姨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
那个尖锐的女声又接着阴阳怪气道:“喔唷,你还一天到晚尽心尽力照顾这小子干嘛啦?医生都说他动不了的嘛。”
北明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声,动不了了?
张婶听她这么说,不服气的道:“关你什么事的呀?个么你自己烂账一堆还管的过来不啦?”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仿佛突然紧张了起来。
北明却没有再多心思去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尖酸刻薄的对骂了。
记忆回笼。
北明满脑子想着的是自己坠下山崖时陈彦臣那绝望痛苦的嘶吼,他心里仿佛被千斤铁压的喘不过气来。
陈彦臣.....
光是想着这个名字,就叫他心头大恸。
他还没有亲口告诉他,他喜欢他。
他们这辈子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还在为了一个外人而争吵。
他一点不想回到现代,如果他以后再也不能回去,再也见不到陈彦臣,那还不如就永远死在那一天。
这么多年,就在他以为生活已经慢慢进入了他的掌控的时候,现实却仿佛狠狠的迎头痛打了他一巴掌。
来势凶猛,打的他狼狈不堪。
命运终究是命运,他这些年拼命的逃,可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二字。
陈彦臣母亲被人羞辱,郁郁寡欢,他和陈彦臣发生关系……还有,蓝尧霖。
而且,他骑马坠崖....不就正如同原书中,车裂的结局吗?
反正都是身体四分五裂了。
北明心中竟觉得扭曲的想笑。
这一桩桩一幕幕,都在随着时间的齿轮缓缓转动,有条不紊的走着剧情,而他,就像一个自不量力的跳梁小丑,竟然想着想逆天改命。
简直可笑。
北明心如死灰,旁边张姨和另外一个女声已经完全吵了起来,声音之嘈杂,话语之粗鄙,简直不堪入耳。
他绝望的想,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捉弄我?
他已经死过了一次,也自觉没有再重来一次的勇气,他所有的灵魂和激情,全部都留在了大梁,留在了陈彦臣那里。
这五年来,和陈彦臣相处的点点滴滴,早已融入了骨血之中,塑成了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被抽干了灵魂,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更令人痛苦的是,他现在全身上下,动都动不了,竟然连求死都做不到!
北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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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神经科的陈医生查完房后,招来了坐在病房旁边嗑瓜子看电视的张婶:“张婶啊,北明这情况不太乐观啊!”
张婶面色凝重:“陈医生,小北怎么了?”
陈医生:“病人的求生欲太低了,这些天的生命体征也越来越微弱。”
陈医生又叹了口气,委婉道:“恐怕这几天……你得要通知他父母做好准备了。”
张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双眼还是止不住的泛红,低声泣哭起来。
北明模模糊糊听到了走廊里的对话。
他心下不忍,张姨这么多年照顾他跟照顾自己儿子似的,他走了,最伤心的一定是张姨。
但他却更觉得解脱,这两年来,每天过着废人一样被人喂食洗澡的日子,他心里并不好过。
更重要的事,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到在大梁的生活,想到陈彦臣。
他从小就出生在一个婚姻畸形的家庭,淡漠的亲情和虚假的爱情就是他从小到大的生活背景,他独来独往的活了二十多年,却只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可自从回到大梁,他仿佛获得了新生,拥有了真正的人生,而认识陈彦臣,更是让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渐渐懂得了友情和爱情的滋味。
可他还在努力摸索着,还没告诉陈彦臣他的心意的时候,他就已经永远失去开口的资格了......
北明想着想着,却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
…………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在经历小幅度的波折之后,突然变成了一条血红色笔直的直线,发出了刺耳的“哔”声。
☆、第十九章
北明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大块暖乎乎金黄色的光晕,他盯着那团耀眼的光晕,却丝毫不觉得刺眼。
他心想,这里就是天堂么?
就这样不知道盯了多久,突然——周遭陷入了一片漆黑。
痛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北明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有野兽在疯狂暴走,头痛的下一秒就要炸掉。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坠痛,他伸出手去摸 ,又湿又热又粘的触感。
是血。
他竟然还能活着?还能感觉到痛?
北明诧异万分的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在低檐砖瓦中挤出来的湛蓝天空,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适应这样刺目的光芒。
大腿和后背的几处地方都分别传来了不同程度的剧痛,仿佛在叫嚣着这具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他咬着牙支着身子坐起来,看着这条周围古香古色破败荒凉的巷子。
这里是……?
巷子拐角处的大红灯笼破损不已,上面用隶书写着大大的“梁”字。
由于多年的风俗传统,大梁人庆祝节日时所挂的红灯笼都会在外面写上一个梁字。
北明静静的观察着那个灯笼。
他这是……回来了吗?
北明内心一时激动万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从他坐起来到站起来就花了快五分钟时间。
腿上传来的一阵阵钝痛让他的腿不受控的颤抖。
他扶着角落里堆放着的柴木簸箕,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这副身体,似乎很是虚弱。
这幅身体很白,亮紫色的丝绸衣袍更衬托出原主人的肤白似雪。
所以他腿上那一条条数不清的淤青就更加显眼了。
北明傻愣愣的看着,这条腿竟然青紫交加!
像是活生生被人打出来的。
正当他猜测着原主身份时,一声大喝吓了他一大跳:“臭小子,哪里逃!”
他转头看去,一个五大三粗的胡须大汉正一脸凶恶地狠狠盯着他。
北明茫然的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周围荒芜一人的小巷子,有些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我……我吗?”
那个壮汉显然脾气不好,他闻言冷笑道:“欠钱不还的杂种小子,这时候装不认识了?”
北明视线下移,看着他手里把玩着的那足有小臂粗的木棍,他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商量道:“这位大哥,有,有话好好说。”
那大汉气势汹汹的举起棍子就要朝他追过来:”还敢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