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罗勾着嘴角看她,笑得惨绝人寰,道:“原来你也会疼的,你想死就死吧,便这么疼死吧!这样也好,我也可以早一点解脱!”
扶罗嘴角继续吐血,一摊一摊流水似的,扶鸢吓得恍恍惚惚,手脚冷得发抖,偏不知道做什么,像个傻子呆呆站着。
忽然,扶罗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僵着身子沿着回廊往前走,她想停下来,但是手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根本不听使唤,她脑袋发懵,下意识叫了一句“夷衡”。
夷衡这会子被她折腾得昏头昏脑,心里直感叹她这性子比着殿里的银银有过之而无不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会儿又不知怎么扭头就走,赶紧叫了她一声,“诶,你先别走,流了这么多血,怕是受了内伤了,让我看看。”
扶罗闷头走着,咽下嘴里一口腥甜,将嘴角血迹抹去,眼看着走到一个拐角,皱着眉又喊了一声“夷衡。”夷衡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紧走几步想要追上她,又回头朝扶鸢道:“快抓住她!别让她走。”
二人一齐追了上去,这时已经到了万兽窟,在殿外的回廊上,夷衡抓住扶罗手腕,被她带着向前走。扶鸢看她这样子,心情如海浪翻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是不是急得过了头,脑子反而比方才更清楚了,跟在二人身后道:“她是不是被某种灵咒控制住了?――是这衣裳?”
夷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恐怕是的。”这厢扶罗拉住他走得一路飞起,他也不得不跟着跑起来,道:“诶,你慢点!你身上还有伤呢!你别拽我拽得这样紧,我不会丢下你这样跑掉的。”他一边喊着,手掌心蓝紫色灵光闪烁不定,扶罗感受到他正把灵力一点一点输送到她体内,而这灵力到了体内,不但不加排斥,还十分适宜地融合了,不由得讶异,道:“夷衡?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能接受你的灵力?”
夷衡道:“非是我的,应该说不完全是我的,是我用灵力催动日暮的治愈之力,或许因为上面有我的血之禁制,它可以自行生成可以使对方身体能够接受的相同程度的治愈力,而我的灵力你也吸收了进去,怕也是因为这血之禁制把我的灵力生成了你能接受的程度。”二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万兽窟前,这时夷衡冲身后道:“扶鸢,待会儿进去之后你守好扶罗,莫轻举妄动,我倒要看看这个猫王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万兽窟。
银银仰卧在大殿中央的王座上,上面铺了一层色泽鲜亮的棕色熊皮,他眯着眼睛懒懒地躺着,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卧着名叫星星牙牙的白熊和黑熊,扶罗一进来,一眼认出王座上的那张熊皮赫然是白虎王身边的那只棕毛大熊。
当她穿着彩霞一般的嫁衣走进殿来,银银的眼睛蓦地闪过一道光,撑起胳膊坐了起来,勾起嘴角慢悠悠道:“华罗,你可让我等急了,你可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什么?”扶罗眼底一沉,眼见对面一条腾蛇鞭打着弯直飞过来,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可是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她睁开眼便见着扶鸢举着胳膊挡在身前,手中牢牢抓住那条让她毛骨悚然的腾蛇鞭。
银银眼角一挑,手中一转,那鞭子便像活得一样从扶鸢手中蹿了出来,扶鸢以为这一鞭到此为止了,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却猛地一个趔趄,原是被扶罗推了开去。当她回头,扶罗已经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那霞光一般的衣裳裂开了一道口子,连着她原本穿着的衣裳也破了,从里面渗出血迹,淡淡的血腥味每一个人都闻得格外清晰。
夷衡震惊当场,连他都没能看到他是何时又出了手扶罗便已经受伤倒地,在他的面前伤人于无形,夷衡怒气冲头,凭空甩给他一个巴掌道:“猫王银银,我不理你不是因为我不动气,而是我在给你机会,这里,你踩过线了!”
夷衡这一掌携着劲风飞过去,秋风卷落叶一般把银银打得连翻几个跟头倒地吐血不止,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银银更是惊怒交加,擦去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握着鞭子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一开口浑身血气翻涌,咳嗽道:“早知阁下……非池中鱼,原来竟是……潜龙在渊,这里受教了!不过你再厉害……又怎样?这丫头在我手里,你……总不会杀了我,我曾说过要她一定不能离开我的身边,要时时刻刻保护我,可是她几次三番惹恼我……咳咳……她何曾想留在我身边一刻!”他笑得狠厉,夷衡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笑也是可以锋利至此的,像刀子剜过,能杀人。
“不过对于你,我却可以要你的命!我们这里一向以实力说话,我知道凭现在的我实在不能拿你如何,否则我岂会任你在此来去自如,我从一开始都恨不能把你削骨食肉啊!”
扶罗抓住扶鸢的手站起来,忍着疼道:“银银!你要打要杀我奉陪到底!正如你所言,他不是你能动之人,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打他的主意,即便是‘想’也不能!”
银银好像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一时又咳出一口血,他撑着身体走回王座,反手拍了拍身边的星星和牙牙,两只毛熊蹭着他舔了舔他的手掌,一爪子拍向对面的墙壁,忽然墙壁的某一处发出一道亮光,被银银抓走的紫荆姑娘就在这一团亮光里挣扎不得,当见着夷衡他们时,她的眼底十分惊诧,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显得十分急切,可是他们却什么也听不见,很显然她的周围必定施了结界,连声音都无法传出来。
扶鸢见眼前情形不妙,暗地里抓住扶罗的手腕往夷衡身边退了退,夷衡顺势把她们往身后一护,扬起脸冷冰冰道:“猫王这是何意?你如此大费周章,想是不会特意来与我们叙旧的,你想要如何不如直说罢!”
银银压下所有的暴怒,声音低沉平稳毫无起伏道:“阁下所说不错,我不知你是何来路,也拿你毫无办法,可是想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定非除掉你不可!我没有办法,只好让别人来帮忙了,我探知了这紫衣姑娘的记忆,想必阁下对她十分在意吧?与你做个交易如何?我把她交给你,从此你离开这里,不许再踏进来一步,如何?”
夷衡眨眨眼睛,了然道:“原来你此番目的在我啊!不过我不明白,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对我有如此敌意?”
银银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对他的恨意毫不掩饰道:“你与我是无冤无仇,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阁下力量难测,让人摸不着底细,更无法掌控,我身为不归山之主,自有保卫我族之责,每日为族人殚精竭虑已是不易,既然敌我不明,留下你总归是个祸患,今日除了你,我势在必得!”
扶罗一听又要炸毛,扶鸢赶忙拉住她走上前来道:“大王何必自欺欺人!你心中到底为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当初扶罗答应跟你回来,也只是担心族中群龙无首势必大乱,因此助你一臂之力,如今大局已定,她已经完成她应做之事,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还请大王应允。”
扶鸢的言外之意让银银恼羞成怒,一记犀利眼刀劈过来,拍案而起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她当初既跟我回来,是生是死也只有我说了算!别忘了,她还欠我一条命!她帮我坐稳族中,立了大功,我不杀她,况且,她今日既披了这嫁衣入我万妖窟兽王殿便已经是我的人,你让她离开,是要她去哪里?!”此一番掷地有声,洞中一片寂静。
扶鸢下意识转向扶罗,瞧着她一双墨色瞳仁逐渐变红,又有化妖之兆,忙地唤了声“扶罗冷静!稳住心神!千万不要被戾气控制!”扶罗听银银一番鬼扯气得要命,幸而被扶鸢及时唤住没有暴走,这厢扯着衣裳想要把它拽下来,可是扯了几下却发现怎么也脱不下来,她又气又惊又怒,瞪着银银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究竟要怎么样?!”
银银走下台阶,步伐虽然沉重却十分平稳,只想离得她更近一步,看着她,平静的眼睛底下是更深沉的波涛汹涌,他道:“华罗你不要怪我,这是你逼我的,不除掉他,你永远不能安心留在这里,这一次,他非死不可!你可知我兽禽族原属妖族,不,亦或是魔族,我祖先本是妖族之人,在修习芳魁之后又入了魔族,魔族修的是血嗜。灵修者尽知,六界修六道,道道不相容,这世间从未有两道共修之人,且不说安全与否,单是天地法亦有明文禁止,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祖先乃是这开天辟地第一人,不单修血嗜,同时还未放弃芳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