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喜欢月亮我们还搬去月亮上啊?”她逗他。
他不知是真一本正经还是也在逗她,“月亮上太冷了,曼哈顿可以。”
“不行啊,我答应了欢姐的。”奚敏笑道。
“欢姐是谁?”
“郭老师的朋友,很照顾我。至少她回不来的这几个月我要在这里,不过可能等到明年五六月……”
纪云生凝神等她告诉他,但她又转过来笑着问他:“你有没有去过华盛顿广场公园?喷泉前面经常有人弹琴。”
“没有。上次去纽约我只待了一周。”
“那次啊,我知道卡内基大厅有音乐会,但没想到你也在。后来才听滕佳说程驰去了。”
“你都不看节目单的么?”
“那时候快毕业了,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空去关注这个。不过那两年,我其实经常会想你会不会来纽约演出。”
纪云生笑了一下,听着临近街区传来萨蒂的《Je te veux》,说道:“一开始不想演出,也不想录唱片。后来,想被你看到。我当时想,说不定有一天你路过唱片店,听到的琴声是我弹的。”
“我哪里听得出来是谁弹的。”
纪云生捏着她的脸,“那就仔细听,连自己老公的琴声都不认得像什么样子。”
“你有程驰还不够。”奚敏笑着躲他。
“不够。你也不给我打电话,滕佳天天跟程驰视频。”少有的抱怨,他早就想说。她不撒娇,只好他来。
“知道了知道了。”奚敏只是笑,站起来跳下台阶,牵起他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黄昏,格里菲斯天文台的落日让整个洛杉矶城笼罩在一片余晖之中。朦胧的剪影好像显得城市很大,又好像世界很小。
奚敏拿出她粉红色的迷你摄像机,靠在栏杆边拉他,“我们拍段视频给程驰加油吧。”
纪云生斜眼看过去,“为什么要给他加油?”
“我是要发给滕佳看看。”奚敏笑道,“她早上还给我发了他们在爱丁堡城堡的视频。”
“你以前怎么不拍?”
“以前也拍啊,我经常给滕佳发的。”
纪云生敲了一下她的头,“我是让你发朋友圈的。”
“当时就猜是你送的,我才不发。”奚敏一巴掌打回去,又把他拉过来,“快点,太阳都要落山了。”
纪云生不情不愿地对着摄像头说道:“演出加油,四年后再挑战我。”
厅内的球幕让整个宇宙仿佛近在咫尺,漫天星河沉沉地压下来,好像真的在他们头顶闪耀。
四年前生日那夜之后,奚敏曾著意留心过星星的位置。可星图真离得近了,她反而难以辨认,四周星体的变换流转使她有些晕眩。
她拉着纪云生走到观星台,转动着那台巨大的天文望远镜,突然露出欣喜的神色。
“看到什么了?”纪云生问道。
“我们的星星。”
她让到一边,纪云生透过镜片,看见那被圈起的一小片星空正中,清晰如在眼前的星环。
他站直了身体,又用肉眼望向那个位置。土星依然遥远,可这一次,他的爱人就在近旁。
“我后悔了。”他说,“我应该在这里跟你求婚的。”
“那你再求一次呀。”奚敏笑道。
纪云生一怔,腿已屈了下去。
奚敏赶紧抱住他,“傻不傻。”
他也觉得自己傻,好像现在,他做什么都挺傻。明明总想给她最好的,一见她,却什么也来不及想。他们实在等得太久了。
“那天太着急了,什么都没顾上。”他说着,自己又有点懊悔,本来应该是个重要时刻。
“对我们来说那些都不重要了。以前我觉得美比真实宝贵,后来才知道那些真实的、平凡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有多难得。我一直不会表达,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我只能陪着你。”奚敏倚在他怀里,声音很轻。
“你爱我,已经是我生命中发生过最好的事情。”
“一直想问。”奚敏抬起头,“为什么是我?”
纪云生看了她几秒,牵着她走到观星台的边缘,又抬眼望向星空。
“我也说不清楚。认识你们之前我跟谁都不亲密,那时候经常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对什么都不在乎。有一天突然发现有人愿意去理解我,愿意通过表象去解读我的感受,我才开始觉得世界可能是温柔的。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安全感。”
奚敏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听得见别的声音吗?”
“什么?”他装傻。
“你的孩子。”
纪云生努力想装出惊讶,但没成功。好在他表情向来平淡,此时禁不住流露的笑容大概被她理解为了惊喜。
“我们又多了牵绊。”他说。
在奚敏后来的记忆中,被求婚那夜缺失的音符已全然被她的二十四岁生日填补。
这个她愿意用一生去爱的男人,他的存在,就是她的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音乐:
Je te veux
版本参考 France Clidat
第173章 尾声:协奏(正文完结
又是一年毕业季,巴黎的音乐会每夜不间断地上演。
纪云生已于五月结束了上半年所有工作,专心在家陪着告假来巴黎待产的奚敏。
滕佳和程驰刚录完一部真人秀,忙不迭赶回巴黎。
然而他们还是迟了,程驰在机场收到了纪云生的信息:“你有干儿子了。”
“可别又来个迷你版的机器人。”程驰把手机给滕佳看。
但这是个错误的举动,滕佳的一声尖叫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保安正往这边走,抱着程驰跳了好几下的滕佳却飞速冲出机场打车去了。
待他们终于到了产房,惊讶地发现奚敏床前除了纪云生,还坐着另一个人。
“嗯?若仪姐?”滕佳愣在门口。
“怎么了?总不能没人照顾我弟媳吧。早了一周,她爸妈刚改签,这人就是个废物,一着急脑子都不转了。”黄若仪指着纪云生说。
“他手忙脚乱的,出门的时候证件都忘带了,幸好若仪姐在巴黎。”奚敏说。
滕佳捏捏她怀中婴儿的小手,趴在床前笑起来,“呀,你是妈妈了。”
“最好你再生个女儿。”奚敏笑道。
滕佳没回答,又凑近了些,叫着:“宝宝,赶紧长大了干妈给你买好吃的呀。”
纪云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程驰。
他靠在墙上,问奚敏:“起名字了吗?”
“纪君晏。”
滕佳抬起头,“怎么像女孩子的名字?哪两个字啊?”
“君子的君,天清日晏的晏。对他没别的期待,就希望他这辈子明朗安宁。”纪云生说。
“这种名字一听就是你起的。”滕佳嘲笑道。
黄若仪把放温的糖水递给奚敏,“无云之处曰晏,这人是有多不待见自己。”
“言笑晏晏的意思,到底谁阴暗?”纪云生白她一眼。
“行,姐阴暗。我出去买个汤,程驰看着他别添乱。”黄若仪没理会纪云生的眼神,拎着包出门了。
这孩子还未出生便几乎日日听着钢琴曲,奚敏最常在家放的便是纪云生弹的贝多芬第三钢协。
她出院回家之后,纪云生和程驰每次弹琴,她便抱着孩子告诉他:“这是你爸爸弹的。这是程伯伯弹的。”
纪云生对此很不以为意,“话都还不会说,听得懂什么?”
“你儿子谁知道是什么物种,说不定真能听出区别。”程驰在旁说道。
奚敏瞪程驰,“说他可以说我儿子不行。”
“兄弟,你这家庭地位岌岌可危啊。”程驰嘲笑。
孩子比纪云生和奚敏小时候都好动得多,因此家里所有的尖角都被纪云生包好了。他常常自己爬着爬着便爬到了琴下,有时程驰将他抱上来,他便胡乱在琴键上拍打一通。
“你要哪天发现琴坏了别赖我,肯定是你儿子砸的。”程驰说。
让纪云生意见很大的是:总的来说,儿子好像更爱听程驰弹琴。
尤其每次程驰弹起玛祖卡,他便极为专注地盯着程驰,跟着摇头晃脑。换成是他弹同一首曲,那小子就非常不知趣地玩玩具去了。
有一回纪云生挡在儿子面前,皱着眉告诉他:“你爸是上届最佳玛祖卡。”
儿子当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兴许感受到他不太友好,一撇嘴哭了。后果便是纪云生被奚敏关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