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番外(365)

清醒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他与守候床前的柳容安久久对视,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一刻的平静。

多年来共处的默契令他们即使不言,也能猜到彼此的心意,萧景澜知道,即使经历了那样的过去,柳容安依旧不会埋怨他的选择,这些年她给了他太多的纵容与理解,反倒是他,空许了心爱的女人海誓山盟,却没能依约给她稳定安稳的生活。

不论是作为一国皇亲,一家之主,还是一个男人,他都是极其失败的。

“抱歉……”

柳容安吹着汤药,听他破天荒地说了这句,便似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迟疑着看了他好半天。

萧景澜自知她的诧异多是因为他欺她太甚,早就不再相信他会回心转意,归根结底,还是怪他执迷不悟。

他胸前的伤口仍在作痛,然而比起心底的伤,实在不值一提。

他缓缓伸出手来,向柳容安摊开掌心,然而与他结伴半生的人明知他的心意,却未如他所愿,始终低垂着好看的眉眼,宁可盯着那一碗汤药出神,也不肯多看他半眼。

萧景澜没有发火,他自知理亏,也明白自己亏欠了她太多太多,事到如今也不想再以尊卑压她一头。如今千帆过尽,她肯留在他身边已是恩赐,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那人迟疑,他便主动迈出第一步,勾着她的袖口,一如年少初见。

那人不肯,他便与她十指相扣,原打算她要是把手收了回去,他便一次次追,直到她心软,肯停下正眼瞧他,万万没想到,柳容安居然没有推开他,接受了他的亲近,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就好像……

好像红墙宫闱内,他见她的第一面,一眼,就再也挪不开了。

“容安,对不起啊……”

柳容安没敢抬头看他,目光匆匆移到别处,违心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我实在对你不起,自知罪无可恕,死到临头,却不想连累你们母子,算是我最后良心发现,想弥补亏欠的人吧。”

“你逞什么英雄呢,都一把年纪了,还指望激起我的少女心么?咱们老夫老妻过了一辈子,要真的嫌你什么,早就让你独守空房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听你这些……咱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还想一纸休书,把我打发走吗?要是真图你那虚名和金山银山,咱们也走不到这一步。”

柳容安知道他必然有话想说,索性先用药堵住了他的嘴,依旧不与他对视,脸却是更红了些。

“孩他爹,知错就改吧,现在知道回头还不晚,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别让儿子看笑话,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以你为耻,嫌弃你,记恨你,不愿认你吧。”

萧景澜欲言又止,有些话藏在心里,至少此时此刻,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正当此时,门外走进一人,手里端着暖汤温粥,走到二人近前,毕恭毕敬地奉了上来。

“娘,你守了大半天了,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身子遭不住的,多少吃点儿吧。”柳于情捧着粥碗,递到柳容安手里,正想回身喂昏迷不醒的人饮下鸡汤,却见对方清醒,满是意外。

那一刻,他脸上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有意外,也有惊喜,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埋怨,嘴角微微上扬,复又垂了下来,连带着萧景澜的心也一并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接受他。

他能理解柳于情,毕竟生来他们就不曾相认,抛开他心里的怨憎不说,谁也不想认罪恶滔天的贼人当爹,他们父子怎能不生隔阂?

“于情,来吧。”柳容安以目光鼓励着儿子。

柳于情犹豫着,迟迟未能唤出那一声“父王”,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在纠结,当叫“父王”,“父亲”?还是“爹”?

他不在乎旁人是否认可晗王的身份,只是不想让人觉着他的亲近是为了相差悬殊的尊贵身份。从人下人一夜之间成为皇亲世子,在旁人眼里也许是天大的美事,可他对此却感到不安。

他想要的不是令人心服口服的虚名,而是……

“哟,咱爹醒了,快让我瞧瞧,伤势怎么样了。”

正当柳于情犹豫不下时,姜炎青从外走了进来,先是与柳容安打了照面,相互使了眼色,而后到了床边,查看着萧景澜的伤势,末了一拍柳于情。

“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咱爹伤大好了,人也醒了,你说两句表示一下啊,完蛋玩意儿,刚才在外面怎么不怂啊,瞅瞅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被数落一番,柳于情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揣在膝间似的。

姜炎青拿他没法子,心道以前也没发现他脸皮这么薄啊,早知如此……

“不急,不急。”萧景澜也是蚊子动静,话音几乎听不清,“什么时候想叫都成,不强求……”

姜炎青总算是知道,那人的性子是随谁了。

父子俩谁都羞于踏出第一步,也便僵持着迟迟没有进展,姜炎青心里跟着干着急却使不上劲,这时沈祠从外面蹦蹦哒哒跑了进来。

“管家,没事的话去弄玉小筑看看吧,王爷正找你……”

“我这就去!”

柳于情得了个机会,就像兔子一样溜了,沈祠一脸不知所以,只见姜炎青满眼都是数落,像被他坏了好事似的。

“怎这么瞅我……我也没做错什么啊,真是王爷让我来喊人的!”

的确是萧北城让他来唤柳于情的没错,却没想到坏了这对父子的好事,远远望见那人是从东边厢房出来的,见了人便道:“看来本王是帮了你大忙不假,你就算在里面耗上个把时辰,也难如他所愿,叫出那一声好听的。”

“叫不出便叫不出吧,反正前半辈子都没叫,谁又在乎我现在认不认呢。”

“是该有个适应的过程,急不得的,晗王叔和你都该耐着性子,深入了解彼此,是吧,堂兄。”

萧北城笑眯眯地道了亲近之言,柳于情感到惶恐,“王爷,使不得……”

“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使不得,你是晗王叔的儿子,可不就是本王的堂兄。只可惜新皇尚未登基,暂给不了你名分,不过你放心,该有的总是会有的,大渊不会亏欠于你。”

说话时萧北城正侍弄着他的“新欢”——三日前从相府院子里偷来的一棵春树,枝干也就手指那般粗细,零星缀着几片绿叶,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江临渊那厮妖言惑众,连什么要精心浇灌爱意才能开花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可见人已是疯了。

要不是看在他的爱侣也同样陷于沉睡的份儿上,萧北城早就把他发配到边疆吃沙子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眸看一眼仍在房里睡得安稳的人,放下花洒,回到床边,将手探进被子,握着那人依旧微凉的手,感慨道:“他曾经不知有多期待京城春暖,可如今花开正盛,他却不肯睁眼看看了。”

个把月前,君子游赶在毒发前给二位年轻的皇子上了最后一课,交代遗言般将纵横之道传承了下去,未怂恿他们相争相杀重蹈覆辙,稳定了险些陷入混乱的朝局,却错过了与挚爱之人相见的最后一面。

虽有君子安舍身相救,以血肉引出蛊虫转嫁于自身,替那人解了性命之危,但君子游窒息的时间太久,以姜炎青的话说,人已是半死了,能否醒来全靠上天眷顾降下神迹,凭人的努力只能勉强吊着他那口气,就是这样一直昏迷下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时间久了,难以进食的他逐渐衰弱,到时就算是神仙来了,只怕是也难救。

萧北城坚信,那人只是睡得久些罢了,过去这些日子他操劳琐事,始终没能安下心来睡个稳当觉,如今不过是暂休些时日,歇够了,自然就会醒来。

见他对此深信不疑,姜炎青也便吞下了真相。

实话说,姜炎青并不相信君子游能醒来,“销骨”之毒发散全身,他能留着口气不死纯粹是因为运气,这份运气能否支撑他苏醒……姜炎青对此不抱希望,但他由衷希望这对苦命鸳鸳终成眷属。

由着他未能苏醒,朝廷对李重华、晗王的一派乱党的审判也是一拖再拖,迟迟没有给出说法,朝野对此却无怨言。

如今缙王夫夫都快成了百姓心中被神化的存在,坊间流传着二人的传说事迹,成了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必讲的段子,连那三岁小儿都能说出少卿太傅号令十二州军入京平叛的大事,可见影响深远。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