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握着羽啸镖,一滴血从尖端滴落在地上的白色发带上。席念抬起头,从瞳孔到眼白都变成了红色,还有尚未褪去的狠厉,脸色苍白,一眼看去弱不禁风,身体大损,偏偏由内而外散发着强韧不屈。嘴角残留着未抹干净的血迹,后背汗水湿透,汗水顺着脖颈打湿领口,胸口剧烈起伏极力克制真气而造成的。
地上的衣带沾了血迹,衣服上也是,不过应该是她自己的,外衫从领口撕裂开,事情发生缘由不言而喻。还有一个药瓶,开了口却没有盖上,应该是病发控制不了来不及盖上掉了。竹影知道,那是蛊毒的解药,自己应该再快些的。此人应是老妇说的儿子,明明叮嘱了不要进,贪欲之徒活该如此。不知她的意识是否如常,试探的喊了声她。
“我睡多久了?”大量出汗脱水声音有些哑透着无力,人撑着桌子。
“一个时辰左右。少主的眼睛连眼白也红了。”竹影瞥了眼地上的狼藉斟酌着字眼小心问道,
“您可有,受伤。”
席念眼中厌恶显露,“没有,立刻发出集结信号,召离此最近教众。” 注意道她手里的一条崭新的白色发带,短暂的呼吸重重起伏还是暴露了她的在意。
只一句便明白的她的目的,从醒来的第一句便开始担心,苍隐的蛊出了意外,才耽搁了接应的时间。她从腰带取出信号弹,红色焰火直冲蓝天。这是普通教众之上的灵泉宫人才知道的信号,所以来的必是高手。“少主要去吗?”
席念忽然用力抓住她的肩,一直压抑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话而彻底爆发,有些癫狂的质问道:“怎么去?你告诉我怎么去?一个随时想杀人的怪物。药,有药的,好好吃药就没事,是吗?哈哈哈……”笑着笑着眼角却滑下一滴泪水。
她这样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借口,或者说希望更合适。竹影只能点点头。感觉手上的力道松了,想宽慰却也不知说什么,答案都心知肚明。
席念收回了手,恢复了平静,泰然自若的模样和刚才想抓住救命稻草般不堪一击的一幕判若两人,都让人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幻想,“风辞那边应该有消息了,我另有事。”
“上次从青翼回来时吗,少主要围魏救赵?”
“嗯。”席念卸了力疲倦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竹影用绣针在白布上扎了好几个洞眼,遮上眼试了试,这是特意找的布料,模糊看的见,外面却看不清眼睛,双手递上。“带上可以看见,您可要带上?”
“嗯。”让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是多余的麻烦。眼神落在她的脖颈,在密室时是没有的,不容置疑道,“我弄的,还有哪儿?”
竹影犹豫的把手放在左腹伤口处,“是我的选择。”不是作为下属,是竹影。
“若有下次,不必如此。”
一双红色的桃花眼慢慢闭上,一条白色发带蒙上眼睛缠绕在墨色长发上,慢慢贴近,打结拉紧,清风吹过,白色发带伴着墨发随风飘动。
忽然二人神色凝住,齐齐看向门外。对视一眼默契拿上剑,竹影有些担忧她,“交给属下。”
席念点点头,留在屋内。槊枳的药对这也有些用,苍隐的蛊对其他人不打紧,对我,呵,倒是歪打正着。
大雨忽置,马儿鬃毛湿淋淋,门外已经出来十几个苍隐弟子,看到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豆大的雨水将地砸出一个窟窿,雨水淹没坑成了一个个小池塘,眨眼间又变了嫣红席念站在屋檐下,感受到四周空气骤变混乱,血气混着土地的味道,惨叫,倒下,有几道真气接近时又被她斩断,倒下的声音越来越多,良久归于平静。
竹影看了眼白布,顿了会儿才走。第一次走在她前面,就像一个从来不会哭的人第一次在你面前流泪。不在时时坚强而是流露出一丝软弱。
“药没有了,可要说与宫主帮忙医治?”竹影小心开口试探着。
席念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流露出一丝试探的危险,‘看着’她,慢慢开口,“你,不是暗使吗?”
暗使只听命于宫主,况且,她本就是被宫主送到少主身边监视和辅助的。怎么能先问她的想法再决定是否和宫主汇报情况。但忧所致,安能计。“宫主命我跟随少主,属下只为少主尽职尽责,不敢有丝毫犯上之心。“
席念眸光一闪,轻笑拍了下她的肩安抚,“你我共事四年别紧张。” 神色一暗,“都是听命于槊枳,不会责罚你。”
“儿,你醒来看看娘,老天爷啊,让我怎么活啊,是谁这狠毒啊?”老妇人捧着男子的脸,老泪纵横,悲痛欲绝瘫软在地,生命至此,不光是母子之情的悲痛,讨生的困难,更是生命孤独的笼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一个人了。没有人话家常,伴身侧。
杀他若是四年前的她会后悔,可怕的是大片的红色血滩,刺鼻的血腥味刺激她视觉嗅觉,当意识到眼前的情况时就已经杀了他,残忍的,杀了他。不是后悔,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冷兵器世界,不杀别人,就只能被杀,重要的是,杀他的过程她没有意识,她绝不允许自己不能掌控自己,这让自己感到愤怒,暴躁。
席念走近老妇人,用平常的冷淡语气道,“是我杀的。” 将身上仅有的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何要杀我儿? ”
老妇人一把抓起地上的剑,用尽全力扑向席念。席念只是简单侧个身,老妇人便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竹影拨出剑抵上了老妇人的脖颈。“要灭口吗?”
老妇人直接坐在地上,哭喊,“杀吧,我活不下去了,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自顾自的哭骂也听不见她们说着什么。
“不必。”不堪入耳的话听的多了去了,满手是血还在意什么。一个农妇,构不成威胁。
竹影击晕了老妇人。
☆、筹划
离开小院不远,席念一脸严肃,眼底还有担忧,“你去接应她。陆明发现只是时间问题,派人伪装身份去护送她们,如今正派与我们泾渭分明,水火不容。我不放心他们是否尽心。”
“若林姑娘问起该如何回?”
“灵泉安危急需解决,暂时无法脱身,毒有灵泉的郎中,已无碍,让她不要担心。” 出宫不过数日,彼时各派也就放放话,苍隐唐七门想声东击西打岭山,不愿腾不出手,灵泉百年门派谁也不想冲在前头先死,怕是还在商量,至于岭山曾经的四派之首也不是傻子,没了领头羊,其他派不过小打小闹,算上路程,灵泉现在还是安全的,得趁此空挡反击。
“属下可以传信岭山,岭山势大此地亦有据点。少主身有大碍无人在侧,属下不放心。”
“追杀,呵,背后的水浑着呢。她这趟受掌门令暗中调查,其他人我不放心,被人知道此时岭山弟子暗闯苍隐有所图谋,岭山就成了众矢之的,失了名声无法证明苍隐养蛊练蛊,得不偿失,岭山也想对付苍隐,只有和灵泉联手才是上策。”
她还生着气呢,故意强调竹影不过是为了让她放心,毕竟她知道竹影的实力,反倒弄巧成拙了。完全不可能啊。她的嘴角不自觉扬了扬。越来越不想放手了呢,笑容里带着苦涩。
竹影嘴唇微启又闭上,神色犹豫,在抬头时变成了坚定,鼓起勇气开口,“是否过于担心了?”
席念转过头哪怕蒙上了眼主子的威压气势顷刻释放,冷声警告,“你在违抗我?”
竹影瞬间惊醒自己越界了,立刻跪下作揖,“属下不敢。”
“名单抄一份留下,其他交给岭山,确保她们安全后来情报楼找我。”灵泉自己洗白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而岭山就不一样了。
树叶晃动,席念的手上抬示意竹影起来,脸上的疲惫也收起来了,悠闲里暗藏着冷漠。十三个人出现,都是二十三十岁的年轻模样,席念拿出火羽令,一枚古铜色令牌,复杂而古老的文字符号镶边,一面中间是一个暗红的火烛样式,下面燃烧着蛊虫。一面是灵泉宫的标志溯卉花,黑色的根茎伸展着,包裹着七片花瓣。众人见状齐齐单膝下跪朝席念行礼,“我等拜见少宫主。”
“抬起头来。”席念摘下白布,露出一双异样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讶异的表情,“你们我记住了,事成之后,自有奖赏。”能这么快赶来已经挑选了一批实力,赶不来的也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