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叔叔绕来绕去,”靳琛的食指划过西北,“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叔叔到处借路,得给别人多少银子,从这里过去不就行了。”
那是河西,现世的河西走廊,乔斯年抬眼认真打量靳琛。
见他看过来,靳琛翘着下巴挺起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等着夸奖,心却扑通扑通跳到嗓子眼儿。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乔斯年问道。
“河西。祖父说蛮夷之所以能侵扰大耀百年,是因为西域各国和大景等国希望看到大耀和蛮夷此消彼长。只要占领河西,就能切断他们的联系。向西可以敲打西域诸国,向南可以截断大景与西域的联络,向北可以阻断分化蛮夷,从而让盘踞北境外的蛮夷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靳琛接着说道,“让小叔叔赶走蛮夷,给叔叔开路。”
“你小叔叔算了,”乔斯年笑得不经意,“叔叔等琛儿做大将军,打通河西。”
不是自己的男人一点儿不心疼,他才四岁呢!靳琛撅起嘴却听乔斯年道,“现在太穷,到时候叔叔保证琛儿的粮草辎重。”
乔斯文不解,“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没听说过朝廷出兵河西?”
因为大耀的国力不足以支撑,因为没有那幅地图。那幅地图的河西不像乔斯年现在画的这幅地图,它不是一片空白。
靳琛道,“《孙子兵法·形篇》说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大概是现在胜算不大。”
“哎哟,学得不错嘛!”乔斯年笑道,“斯文想要《孙子兵法》借靳琛的抄一份。”
乔斯文闷声道,“兄长只给了我‘诡道’。”是觉得我为人不正吗?
“这段最帅了,”乔斯年曾经中二的时候拿来装13用过,想在想想尬得慌,但是这段节选很帅毋庸置疑,他笑道,“我特意刻出来,你不喜欢?”
提起这个靳琛就心口疼,他已经知道活字印刷,前世可没有。
乔斯文居然暴殄天物把刻着“诡道”的字模和字盘藏了起来,但凡给他看一眼,书籍就该降价。
“很喜欢,谢谢兄长!”
吃饭的时候乔斯年难得走神,上次穿越异世在来北境的路上他也画了一幅丝绸之路的地图,不仅画了河道湖泊还画了山川,虽然没有现在画的精准,但是也不差。这次和马车一起炸了,上次他死后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
正在看地图的靳云庭掩鼻打了喷嚏,辛亥正好进来,赶紧疏理火盆,加了两块炭。
“什么事?”
“简神医回来了,”事情十分凑巧,“他们半路遇上无双苑的方掌柜,还有宁国公府的孙少爷钟行。”
一个老暗卫出身,一个家里的宝贝疙瘩,随行的人能是好相于的,简从仗着刺客不能把他怎么样,看了场好戏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刺客全部自裁,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辛亥道,“简神医说刺客很谨慎,只说找他看病,连看什么病都不说。”
靳云庭点头表示知道了,“去告诉斯年方掌柜来了!”
不管是谁得罪了阮家自求多福吧,现在他要打的蛮夷十年之内不敢来犯。
☆、第九十八章
军医院是三间围起来的营房,沿东西院墙新建了两排屋舍。
近来没有战事发生,只有几个风寒严重下不来床的病人被安排在新建的病房里,这里相对营房面积狭小,能节省取暖的木炭。
在孙道也的带领下,乔斯年看了一圈,认识了另外三名军医,在十几个身着青色罩衣学徒的好奇打量中去了孙道也的屋子。
屋里一张木床、一套座椅,一张堆满书册的书案,火盆没有生火,砚台里的墨已经结冰。
镇北军三十万人只有四十一个军医,平均七千多人一个,战时会征用镇上医馆里的大夫学徒,不过也是杯水车薪。
“重伤兵士经过最初的救治都会送到镇上去,由冯县令派人照料。这里只留两个大夫,”有学徒送来热茶,张道也倒了一杯给乔斯年,“现在看着还行,到时候伤员源源不断送来,就没工夫登记造册,又会和以前一样。”
“军中应该有识字的人,可能还有人意在科举,来军中也是不得已,这些人在家估计都不怎么干活,不是操练半年就能上阵杀敌的,孙老何不把他们要过来。”乔斯年望着墙脚的积雪,“学会止血包扎应该不难。”
“死里逃生几次,谁都会了。”孙道也道,“你想让我教的不是这些吧!”
见辛亥在门外和丙叁说着什么,还不时往屋里看,乔斯年起身告辞,“我记得一本医书,过几天送来给孙老。”
“什么医书?”孙道也霍然起身,“麻沸散可是这本医书里的?”
“孙老知道麻沸散,”乔斯年笑道,“不知道上善医馆用着怎么样?是另一位大夫写的《伤寒杂病论》。”
现世东汉末年著名医学家,古代传统中医学集大成者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背这本书他可是花了大力气。
要问那么多医学著作乔斯年为什么背这一本?
一是因为这是一部论述外感病(包括瘟疫)与内科杂病为主要内容的医学典籍,系统地分析了伤寒的原因、症状、发展阶段和处理方法,基本概括了临床各科的常用方剂;二是因为这本书字数不算多,记载的药方不少。(来自一个常年患病想在医疗不发达的古代长命百岁之人的挣扎!)
“什么事?”
“无双苑的方掌柜快到了,”辛亥看看他身后的孙道也,接着说道,“简神医也回来了。”
孙道也这时候可没功夫管简从,那人身边跟着阮家的人,出事也是别人出事,“要几天?”
“要好几天吧!”方掌柜来肯定是有生意,乔斯年笑道,“我尽量写快点儿。”
“还有没有……”孙道也发现和简从住久了自己也变得和他一样没脸没皮,白得一本医书还想要很多。
“医书没有,药方还有几个,”乔斯年也不隐瞒,“若是谁人有兴趣,可以拿药方来换。”
又道,“孙老是自家人,等我整理出来给你送来。”
孙道也这一天都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晚上还特意跑回家一趟,吊足简从的胃口才慢悠悠说了今日的事,好不神气。
军中不方便接待方和,乔斯年让丙叁回镇上包下最好的客栈,随便把他还回去。
丙叁磕完头,丧着脸走了。
辛子在路上碰见他,“你这是怎么了?”
“少爷不要我了!”
“你本来就不是公子的人,”辛子塞一把糖炒栗子给他,“别死了!”
丙叁站在原地看着辛子走远,突然牵起嘴角。
“以为你走了呢!”乔斯年吃着栗子喝着茶,“没走就去看看逸之有没有事派给你。”
“将军让属下跟在公子左右。”
乔斯年笑了起来,问辛亥,“你呢?”
辛亥抱拳,“属下这就走。”
“青竹呢?”乔斯年四下看过,“今天都没看见他。”
“早上我见他脸色不好,让他回去休息了。”
“我去看看,”乔斯年丢下手里的栗子,“别是昨晚吓着了。”
青竹缩在小床上正在发热,人已经迷糊,嘴里小声叫着少爷少爷。
乔斯年赶紧让辛子打来热水,再去把孙道也请来。
乔斯年拎湿布巾放在他额头上,见他衣服都汗湿了,趁着孙道也还没来给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孙道也来的很快,看后说是惊惧过度,好在青竹身体一直很好,喝了两副药就退热了,下午人也醒了过来,见乔斯年给他端水递药哭得稀里哗啦。
“感动成这样,”乔斯年塞了一块蜜馅在他嘴里,“看来我平时对你还不够好。”
“少爷对我很好,”青竹不敢说他梦见自己那天在安平城外没有等到乔斯年,还被失控的马车撞上。不知道熬了几日,花姨娘告诉他乔斯年来了,人已经臭不可闻。
那种骨头断裂,撕心裂肺的疼太真实,他知道那不是现实,抗拒着想逃离梦境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直到乔斯年拍他的脸,一切消弭在瞬间。
“有好东西给你,”乔斯年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青童给你写的信。”
想起梦里青童剪下两人的头发用红绳系在一起,说等他好了娶他,青竹捏着手里的信哭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