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把毛巾抽了下来,有些尴尬道:“……你怎么今天来了?”
“听其他人说你的基地开业了,那天有事没赶上,今天来补送个花篮——不嫌弃吧?”李浩然的声音还是这样低沉而温柔。
曲思远这才发现,游客中心门口多了个大花篮——和开业那天收到的立地式花篮不同,李浩然的这个更类似于手捧花,一圈百合环绕着火红的玫瑰,直径足有一扇门那么宽。
“谢谢呀。”曲思远心里一暖,快步往游客中心走去:“外面太晒了,咱们进去喝个茶。”
她脚步不停,领着李浩然进了游客中心休息区,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排队等飞行的游客。
曲思远给李浩然倒了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方简陋,你先休息会,我去换个衣服。”
“不要紧,不简陋。”李浩然接过杯子,还夸赞声,“和上次来时比较,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这一句夸赞,让曲思远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身上全汗湿了,自觉脸也脏得不行,急匆匆往隔壁小屋走去。
这个屋子前面是作为收银、签署游客须知和户外活动风险责任书的地方,后面则是值班休息室,还带一个小小的淋浴间。
她本来就在里面放了几套衣服,又急着收拾干净好出去招待学长,一关门就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往卫生间走。
迎面一阵凉风,隐约还似有点熟悉的呼吸声。
曲思远也没空细究,一把将脱下来的T恤扔进脏衣篓,低头解开工装裤的皮带。
“咔擦”,自动皮带扣解开的瞬间,身后蓦然响起一阵重物落地的巨响。
“砰!”
她茫然回头。
一米外的小床边,江远路摔坐在地板上,身上还裹着休息室的小薄毯。
两厢对视,他的脸瞬间就红了:“你进来不敲门的?!”
曲思远脑子里有好几分钟的空白,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还是江远路先反应过来,爬起身,裹着毯子,拎着裤子飞快地往外间去了——午睡么,脱外裤多正常。
原来,敲门是这个意思……
房门被“砰”的拍上,曲思远咽了下口水,低头看了看自己仅穿着内衣的上身,已经拉开了皮带的裤子……
据说,成熟的都市人,崩溃了也都是无声无息的。
她近乎木然去反锁了休息室的门,脱完了剩下的衣服,飞速冲了个战斗澡。
一直到换了干净的T恤热裤,她才终于留意到了刚才完全没有留意到的小细节:
门是紧闭着的,“休息中”的牌子也挂在门把手上,屋里的空调也是开着的。
是她自己□□熏心,忘了注意之前就约定俗成的规矩,直闯进来。
闯进来就算了,还没进浴室就脱衣服!
脱得还那么快,差点连裤子都脱了……
曲思远狠搓了几把脸,厚着脸皮开门往外走去。
下午的风有些大,几个教练都没飞,除了李炜在储藏室整理曲思远赔给他的新伞,那史带着漂亮女游客在外面撑着伞吹风,其他人全在旅客休息室坐着。
李浩然和江远路,当然也在。
曲思远没敢看江远路的脸色,进门就直往李浩然那走:“学长,我带你去上面的露营基地看看吧?”
所谓的露营基地,其实就是大片的草坪。
一眼看过去,就跟顶着个绿色小平头的大男孩头顶差不多。
一样的弧度,一样的毛茸茸,一样的没什么看头。
但要是不出去,曲思远怀疑江远路能用眼刀把自己扎成刺猬。
虽然刚才严格来说,走光的只有她,自己连对方毯子下面到底穿了沙滩裤还是内裤还是什么都没穿都不知道。
李浩然也觉察了江远路的敌意——这人从刚才进门看到自己开始,就一直黑着脸。
曲思远要陪他出去,他求之不得。
当然,他也没忽略背后那针扎一样的眼神。
“你们那个江总,是不是对有我有意见?”
“啊……他、他呀,”曲思远难得有些结巴,一边往坡上走随口扯谎道,“大约是心情不好……呃,起床气吧,刚午睡醒,起床气特别大。”
李浩然有些惊奇地看向她:“我还以为……你们相处得挺好的,生活习惯都这么了解。”
还知道对方刚午睡醒。
“也就还行吧,他这人脾气不好,你多相处几天就知道了。”离开了江远路冷冰冰的视线范围,曲思远自在多了。
李浩然笑道:“难为你,还得跟他朝夕相对。”
“其实,他人还挺好的,”曲思远想起这些维持基地运营的双人伞带飞教练,又忍不住给江远路找补了下,“多亏他,我这基地才能真正运作起来。”
李浩然怔忪了下,自言自语似地点头:“那就好。”
山坡上的风景虽然美丽,山风也足够清爽,却也实在太晒了。
两人一起沿着山道往下走,寻找一点树荫的庇护。
蝉鸣阵阵,猛烈的阳光为树枝叶片所割裂,金箔一般洋洋洒落,斑驳在两人的黑发、手臂、衣服褶皱上。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浑然不觉游客中心有人站起了身,走到玻璃窗前,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开始发白。
悉心教导有什么用,野男人一冒头,她就找不着北了。
这姑娘和曲建设完全不是一个性子,一点曲建设专心事业,饮水思源的精神都没有学到!
不远处有只白鹭振翅飞过,雪白的背羽被阳光晒得发亮。
只一瞬,便消失在了风旗之下。
江远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憋住,给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减肥的霍见深发了条消息:
你预料的不错,那个骗财骗色的小白脸又来了。
第18章 谈钱还是谈感情(四) 二更……
蒋永军吃完午饭,又把小卖部的柜台擦了一遍,把门口“老蒋小店”的招牌用鸡毛掸子掸了掸,这才翘起二郎腿,靠倒在竹躺椅上。
老风扇呼啦呼啦地吹,蚊香把小店熏的满是檀香和樟脑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外面的蝉鸣和青蛙叫。
真是个舒服的秋天啊,一天光矿泉水的销量就顶得上以前大半年的——这上下山村的,谁家没有凉白开,只有那些外地人,才会花钱买白开水。
他老婆也有了新营生,每天在村口摆个泡沫箱子,卖冰棍、汽水和茶叶蛋。
一天,也是笔不少的收入。
受他家的影响,不少人也开始在村口和基地停车场旁摆摊卖东西。
什么自家晒的梅干菜,自家种的小蜜桔,自家炸的番薯干。
这些城里人真是什么都稀罕,只要你说是自家做的、没打农药,就跟不要钱似的买。
这么着下去,白鹭村算是有救了,以后等儿子大专毕业,也不用背井离乡跑那么远了。
可以学大曲村的那个老算盘精,开个民宿。
再按着人家小视频里教的,去山里砍点竹子,三节一段挖空装上土,栽点花花草草,给院门口摆上一圈,保准生意兴隆……
蒋永军想得入神,正想到儿子飞黄腾达,他们二老也跟着享福坐豪车住豪宅,过年连放好几个几百块钱的大烟花的时候,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了。
他媳妇穿着碎花的确良布短袖短裤,摇着扇子,满头大汗地从门口进来。
因为跑得太快,连风里都带了她身上的花露水味道。
“老蒋,不好了!”
“怎么了?”蒋永军呼啦一下坐起来。
有人也摆摊卖矿泉水,抢他家生意?!
儿子感受到父亲的召唤,没拿毕业证书提前回来了?!
“曲、曲建设家那个丫头!”媳妇拿起他晾凉的白开水,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碗,这才被他催着,气喘吁吁道,“曲建设家丫头,在山上带了个男人下来!两人走得特别近,有说有笑的,看着像是在搞对象。”
“搞对象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人江总就是想跟她搞对象,才投钱进来的。”蒋永军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躺了下来。
“不是!”媳妇放下大海碗,“她不是跟江远路一起,跟另外一个男的,没见过,眼生!”
这一下,蒋永军直接跳了起来。
“那江总知道吗”
“我哪儿知道,”媳妇把风扇往自己放下转了转,“我就是记得你说多留意她有没有给江总戴绿帽子,所以才专门赶回来给你通风报信的——他们刚才在村口,跟我买了两块冰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