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刚才可吓死我们了。”碧鸢在旁边道,“好端端的,怎么哭得那么厉害,我们还以为殿下要把王妃休了。”
说着,她叹口气:“也不知道殿下见王妃这般失态吗,会不会恼。”
“他有什么可恼的。”虞嫣听得这话,不由冷哼。
刚才自己哭成那样,连演戏都没有那么真心实意过,不问他要钱不错了。
不过说实话,这事现在回想起来,她也觉得有些可笑。
能让她情绪失控并哭得一塌糊涂的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小时候,她曾经十分爱哭。
打雷的时候哭,委屈的时候哭,看电视看到难过的时候哭。后来长大些,跟人吵架的时候哭,打架的时候哭,看到别人都爸爸妈妈陪着而自己没有的时候,她也会哭。
最后一次,应该是奶奶办完了葬礼的那天,她一边大哭着,一边给奶奶收拾遗物。
再后来,她试镜成功,当了艺人。经过多年的打磨,她已经学会了再苦再累也咬牙挺住。
虽然也会偷偷掉泪,但除非演戏,她再也没有大哭过,而就算是演戏,她也只关心自己在镜头里看上去怎么样。
之所以能哭出来,大约是因为自己又被打回原形,重新变得什么都不是了吧……
虞嫣望着院子外碧蓝的天空,长叹一口气。
“……王妃也真是,”碧鸢仍在唠唠叨叨,“如今既然恢复了神智,那礼数也该周全些,殿下是王妃的夫君,王妃怎能在他面前自称我呀我的,无尊无卑,该自称妾才是。”
虞嫣看她一眼:“谁说我恢复了神智?”
碧鸢一愣:“王妃……”
“殿下说过了,我的事,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这宅中一切照旧。”虞嫣理直气壮,“我当然只能还是痴傻儿,能懂什么规矩?”
碧鸢无语。
为了确保虞嫣不能再出逃,萧寰在她门前留下了侍卫。
其中一个虞嫣认得,长得挺俊俏,她记得他叫卫琅。
虞嫣觉得,萧寰真是大可不必如此。
如果他真的了解她的来历,会明白就算他想让她走她也不会走,因为荷花池在这里。
冷静地坐下来思考一番,虞嫣结合已知的信息,分析了一番自己的境况。
有一个问题,虞嫣始终觉得很耐人寻味。
萧寰当年那么憎恨滕氏,为了抗婚一去不回,为什么滕氏倒台之后,他还要把这个王妃留着?
当然,可以说他胸怀宽广,对事不对人,所以向皇帝求情,保住了广陵王妃的性命。这已经是仁至义尽,饶了王妃的性命并不妨碍他休妻另娶,但他竟然无动于衷,让一切维持原样。
哪怕是现在。这宅中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萧寰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提出的那两个条件,归根结底都是要继续恢复如前。
这就十分有意思了。
起初,虞嫣想着这萧寰跟王妃或许有什么真感情,当年他出走其实是迫不得已。但听了碧鸢的描述,她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首先,王妃从小就像坐牢一样幽禁在深宅里面,又是个痴傻儿,哪里有什么机会跟别人产生感情。其次,这些年,王妃仍然留在这个看上去很是偏僻的宅子里面,萧寰也仍然不闻不问。作为一个情史丰富的人,虞嫣经过这两天与萧寰的亲身接触,十分肯定,他对王妃一点感情也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萧寰需要王妃这个位置有人占着。
这么想,虞嫣就能理解了。
不管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这对虞嫣而言没有坏处。
虞嫣仔细思考过,归根结底,她当下的境况,发展下去只会有两个可能。
一是她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一是她找不到。
如果是前者,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如果是后者,或者实现前者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就不得不面对在自己要这个世界居住的事实。
她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要想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只有紧紧抱住目前这个王妃身份。
至于那位真王妃,一个痴傻儿,又已经失踪半年,府里的人到处找都找不到,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虞嫣心里叹口气,她其实不希望那位王妃出事。她总觉她们之间相似得太过巧合,说不定存在着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但现在无从得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萧寰需要的是她留在这里,看他那日理万机的模样,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所以虞嫣需要做的,是扭转他对自己的印象,让他相信自己全心全意合作,绝对没有再挑事寻死的心思,让他将那些监视她的人撤掉。
这样,她就可以在萧寰离开之后,继续探索那荷花池里的秘密。
对此,虞嫣信心满满。
她仍然十分鄙夷碧鸢跟她提的什么同房。虽然网上的黑料论吨装,但虞嫣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说,无论再苦再难,她也从来没走过陪睡之类的歪门邪道。
不过这不等于她不打算讨好萧寰。
她或许干别的不行,但在讨好人方面,她是专业的。
萧寰对王妃没感情,那没有关系,因为王妃不是她。
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虞嫣心想,她男神收割机的称号是白叫的么?
她走到镜子面前,仔细将自己看了看。
虽然经过这两天的折腾,样子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毕竟底子在,好好打扮起来,问题不大。
“碧鸢,你会梳头么?”她踌躇满志地说,“还有,我以前什么首饰,全都拿出来。”
朔方的征西大将军府统管了北方和西北的防务,一向事务繁忙。
故而萧寰虽然回京,仍然令留守在将军府中的主簿崔延将重要文书快马送到京城来,由他亲自批阅。
但自从回到京城之后,萧寰几乎每日都有事,难得在王府中坐下来,从朔方传来的公务文书来不及处置,已经积累了许多。
所以,当萧寰发现自己在这宅子里可以无人打扰的时候,随即让人去京中将公文都取来。
他在房中一坐就是大半日,天色渐渐暗下,转眼便是黄昏。
萧寰让侍从把灯掌起,正待继续再看,没多久,管事何贤却走了过来。
“殿下,”他恭敬地说,“晚膳已经备好,王妃让小人过来,请殿下移步堂上去用膳。”
第22章 倾诉(下)
王妃?萧寰愣了愣。
想到她先前那番胡言乱语,他有些兴味索然,不知她又要使出什么花招。
萧寰应了声,让何贤退下。
等他更了衣,走到堂上。只见案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而虞嫣已经端正地坐在了案前。
她看上去,已经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但身上的衣服精致讲究,头发也绾了起来,缀着珍珠首饰,看上去明媚动人。
更破天荒的是,她走到他跟前,有模有样地向他行了个礼。
“殿下来了。”虞嫣望着他,露出微笑,声音温柔,“快快坐下,晚膳要凉了。”
李泰跟在萧寰身后看着她,不由地愣了愣,几乎疑心这是换了一个人。
他错愕不已,不由地向不远处的卫琅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卫琅露出苦笑,微微点了点头。
萧寰的目光扫过虞嫣那仍旧泛黄的头发,没说话,坐到榻上。
虞嫣坐在对面,看着萧寰一语不发的样子,不以为忤。
这人虽然惯于摆冷脸,但刚才见面时,那脸上闪过的一瞬诧异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老娘到哪里不是惊艳。
她心中得意地想。
“听说殿下喜欢吃炙肉。”她亲自给萧寰布菜,将一块肉夹到他的碗里,道,“这是刚刚做好的,殿下尝一尝。”
萧寰听得这话,眉梢微微抬起,看了看卫琅。
卫琅忙将目光看向别处。
萧寰在心底翻个白眼,挡住虞嫣又要夹过来的筷子,道:“王妃不必劳烦。”
虞嫣应下,乖乖地坐回去,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开始吃饭。
堂上颇是安静,只剩下碗筷触碰的轻响。
萧寰用着膳,将余光瞥向对面。
虞嫣微微低着头,无论是坐姿还是用膳的举止都极其文雅。
堂上已经点起了灯,光透过薄薄的纱笼,映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肌肤细腻光洁,松松绾起的头发下,露出耳垂小巧精致的珍珠耳坠。
未几,她忽而抬眼,目光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