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76)

作者:渥丹/脉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一直目送两人一狗的身影消失,瞿元嘉才回去和家人会合。听见他的脚步声,娄氏放下茶盏,问侍女:“是元嘉回来了么?他怎么才回来?”

这曲折的问话瞿元嘉装作不知,笑着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不料娄氏听完,立刻吩咐服侍的下人,要她们务必将人找到,亲自送回家人身旁。瞿元嘉这时也有些后悔,碍于妹妹们都在,不便明言,幸而不多时,下人已然回来复命,说是找到了她们,已经和家人在一起了。

娄氏这才说要动身。出寺的路上萧宝音故意放慢脚步,待与娄氏拉开一段距离后,好奇地追问瞿元嘉:“哥哥,母亲为何如此郑重其事?大明光寺还能走丢不成?”

“不会丢。这是母亲心善,有备无患。”

萧宝音分明不信,一撇嘴说:“你敷衍我。”

瞿元嘉笑着说:“我怎么敷衍你了?那姐妹两人不过五六岁,又是外地人,是该送回家人身旁才安心。”

“你认识她们?”

“没见过。狗养得挺好。”

程勉听到这里扑哧一笑,萧宝音顿了顿,跟着也笑了:“是么?大狗小狗?”

余下的路程里兄妹俩兴致勃勃说了一路的狗,瞿元嘉还答应为妹妹们找一对好看的鹦鹉,直到母女三人登车后,一直没插嘴的程勉才问:“到底为什么?”

“什么?”瞿元嘉一时没意会过来。

“安王妃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你脸色也变了。”

瞿元嘉看了他一眼,才说:“寺庙里鱼龙混杂,不仅出家、借宿的人里夹杂了各色人等,许多人偷情、求子,都挑在这里。”

“是么……”程勉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的?”

瞿元嘉一愣:“当年你告诉我的。”

程勉更惊讶了:“我?我又是怎么知道的?”

瞿元嘉只好说:“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程勉自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叹了口气:“好吧。”

“你回来之后许多习惯都变了。自从你离开崇安寺,等闲是不去寺庙的。你在崇安寺的第二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我娘求老大人接你回家,可是……后来听说陛下,也就是当时的陈王那一整个冬天都没有生病,先帝和赵太后大悦,认定你为他挡了灾祸,开春之后,终于准许你回家了。”

程勉失笑:“胡说八道。灾祸如何是别人能挡的。一定是在寺庙里吃得不好,冬天又冷,才生了病。”

瞿元嘉沉默片刻:“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个道理嘛。”

过午之后,出坊往东西二市、各处佛寺以及城中其他名胜的人越来越多了,来时走的道路更是水泄不通,见状,瞿元嘉便吩咐车夫改道,取道嘉义坊回安王府。

从坊北入坊时瞿元嘉还在想可惜今日带着一大家子人,不然正好可以顺路去一趟吴国公府,讨来一枝芍药,送给程勉过生日。但走着走着,忽然察觉到坊中异常冷清萧条,尚来不及诧异,已经有人拦在了道中。

见到来人后,瞿元嘉心中一凛,已然意会过来。这时,拦路之人也开口:“来者何人?前往何处?”

道路上不仅绝少行人,甚至还洒水净尘,瞿元嘉心里冷冷一笑,勒住缰绳,答道:“吾等是安王府家人,自大明光寺礼佛完毕,借道嘉义坊返程。”

说话间,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几个人,打量了一番安王府的车驾,没说什么,又一时没有放行的意思。

娄氏的声音自车内传出:“怎么了?是有官人在执行公务么?若是不便走这条路,换一条就是了。”

瞿元嘉状若寻常地扫了一眼作庶民打扮的一群人,却没有放过他们脚上的靴子和腰间的匕首,片刻后接话:“知道了。只等官差放行,就另择一条道回府。母亲稍安。”

话音刚落,只听得左手边的巷内许多人的脚步声正由远而近,瞿元嘉转头看了一眼面露不解之色的程勉,终是流露出一丝“天意如此”的苦笑。

他先下了马,又将疑惑之色更重的程勉也搀扶下马,这一来一回的工夫里,一群人脚步声果然也恰到好处地停住了。

看着停在巷口的一众人等,瞿元嘉忽然意识到,上一次隔得这样近相见,他尚是陈王。

时过境迁,当年仓皇狼狈一如丧家之犬的年轻人已然成为了天下的至尊,即便是微服出行,身旁也少不了簇拥服侍的人群,别说势同水火拳脚相加,连一根指头、一片衣角也摸不到了。

唯一能联想起昔日的,也只有此时对方身上正穿着的一袭半旧的灰袍了。

还是下手太轻,瞿元嘉如是想着,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目光。

可身边人已经先一步要拜倒,又更快地被得到授意的內侍扶住了。程勉被搀扶着跪不下去,话还是说了:“臣……见过陛下。今日是千秋节,祝愿陛下万岁千秋,福寿绵长。”

“我是私服前来探望舅母,无需多礼。”萧曜略一颔首,唇边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今日也是你的生辰。人同此心。车中是安王妃?”

程勉偏过目光看了一眼瞿元嘉,见他没有一丝一毫要开口的意思,就点点头,继续答道:“是。王妃与两位郡主都在车中。”

瞿元嘉索性转身走到车驾旁,背对着萧曜,轻声说:“母亲,陛下微服出行,探望吴国公夫人来了。”

言罢,娄氏立刻带着女儿下车见驾。她们离萧曜还有一段距离,见礼时內侍一时没拦住,人已然先行拜倒。到了这个份上,瞿元嘉也只能跟着母亲和妹妹一同行了礼,一待萧曜亲手扶起母亲和妹妹,立刻起身,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

萧曜近在咫尺,他身上那股清凉、略带药气的香味更显得无处不在。瞿元嘉低着眼,默默听他与母亲和妹妹们寒暄,又听到他对程勉说:“你气色好多了。”

程勉难掩语气中的紧张:“蒙陛下记挂。元……王妃一直照顾我,我也按时服药,安心休养,已经好多了……久不见陛下,陛下的气色也好多了。”

“是么?”萧曜似乎又笑了笑,“那确实是久不见了。”

程勉意识到说错了话,呼吸都停滞了半拍,期期艾艾地说:“……还望陛下多加珍重。”

“都珍重吧。有安王妃悉心照顾,你想来是慢慢习惯了京中的气候。若是还缺些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吩咐冯童就是。”

听到这里,瞿元嘉意识到似乎是没有见到冯童,他悄悄抬起目光四下一扫,看见了赵泓和赵淦,确实不见冯童。

程勉再次诚惶诚恐地谢恩,唯唯诺诺且心不在焉。萧曜没有再多说下去,转而请娄氏传话,关照安王保重身体,然后便径自登上一驾毫不起眼的马车,甚至没有与程勉道别。

萧曜此举,实在大出瞿元嘉的意料——他原以为萧曜要将程勉带走,而程勉显然也有些发懵,望着萧曜车驾离开的方向,很久都没有别的动作。

萧曜离开后,最先回过神的反而是赵氏兄弟。看着赵泓朝自己走来,瞿元嘉一个激灵,回过神对娄氏说:“母亲,赵七过来了。”

上次赵泓来安王府自陈心志时瞿元嘉不在场,两个人上次相见,似乎还是陆槿出嫁时。当时他一身道袍,衬得原本凄凉的婚礼益发凄凉,多年之后,这道袍还是没有脱下来。

相较之下,赵淦也不改本色,锦袍华服,无一处不考究。这长相与性情都截然不同的两兄弟一前一后过来见了礼,瞿元嘉一一回礼之后,开口道:“听闻吴国公夫人有恙,原想择日专程探望,今日途经贵府、又恰巧遇到了七郎与十郎,不知郭夫人贵体如何?”

赵泓常年修道,无论是姿态还是步调,都如孤鹤一般。听见瞿元嘉此语,他很轻地点了点头:“这几天略有好转,已经能坐起来说话了。”

“那就好。郭夫人仁善,恰逢千秋节,陛下也专程来探望,定是诸神加持,吉人当有天相。”娄氏也说,“既然陛下已然见过了郭夫人,今日我们就不便再叨扰,免得夫人劳神。烦请二位郎君代为问候吴国公与夫人。”

赵泓略一躬身,以示答谢。赵淦也笑说:“安王妃太客气了。待母亲身体再好些,王妃常来走动。”

说完这句,他转向还站在远处没有走近的程勉,委实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说:“早听说程五回来了,但病得厉害。今日一见,全不是外人传言的那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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