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夜想着自己好端端一个嘉胜侯府的千金,每次都在亲爹棍子下苟且偷生,简直比长安城里最纨绔的公子哥在家中过得还艰难,她爹似乎总是忘记她好歹还是个姑娘家。
“还是不给表哥添麻烦,回头我娘该担心我了,不就是一顿打,没两日便能好。”唐昭夜垂下头,“我不怕。”
林展雪瞧着她的样子,越发觉得可怜,却不知唐昭夜正盘算着等下溜出去,在春香楼躲一晚,免得被她爹一顿好打。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林展雪不放心本想送她一起进去,却被唐昭夜拦下,只说要是侯爷看见他只怕是会更觉得自家子女不争气,说不准打得更重,便让他快别进去连累自己。
“也罢,这是我替你向太医郑家小公子讨要的金疮药,一般的伤用上隔日便能好,你记得叫你房里丫头帮你涂上。”林展雪已经料到了她等下的遭遇,将小瓷瓶递给她。
捏着小瓷瓶,唐昭夜跳下了马车,站在侯府门口冲他摆摆手,目送着马车离开。
她仰头望着京城数一数二气派的宅子,牌匾上挂着“嘉胜侯府”四个大字,门口看门小厮瞧见她忙大声喊道:“小姐回来了!”
“快快快闭嘴!就说没见过我,回见啊!”唐昭夜逃也似的一溜烟向小巷跑去,生怕多事的会追上自己。
看门小厮早就习以为常,立刻叫人进去通传,说是见到小姐回来又走了,请侯爷示意。毕竟这家是侯爷做主的,该抱谁的大腿一目了然。
唐昭夜先去了王二狗家告诉他,明日的约架照打不误,让他准备好跪地求饶,又绕路去买了只烧鸡赶往关家。
关长生独一人生活,住在城西的老宅子里,饶是去过几次,唐昭夜还是记不清路,硬是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关家。
不过最后还是在一个岔路口,瞧见正在看老大爷们斗蛐蛐的关长生。
他换下盔甲少了几分英气,穿着一身布衣常服,双手缩在袖口中蹲在台阶上看得入神,像只石狮子般杵在那里。
“关大哥,你家可是让我好找。”唐昭夜站在巷子口冲他咧嘴笑着,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烧鸡,“去喝两杯?”
关长生说现下他不好去酒肆喝酒,便请唐昭夜来家中小饮几杯,两人在他家院子里支了桌子,又温上一壶黄酒,就着那一盘烧鸡和两碟小菜,看起来也颇为热闹。
才刚要落座,就听见有人轻扣院门,关长生忙起身去开门,对着来人大呵一声:“是南兄弟来了,快请进!”
唐昭夜探头看过去,瞥见一抹熟悉的宝蓝色金纹饰衣摆,瞬间眉头直跳。她这两日是和飞骑军过不去不成,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这帮人?
按说那个将她关起来的王八羔子穿的也是一样的衣饰,应该和他是同一品级,想不到关大哥还认识飞骑军中的将领。
南弘修并未进来,而是警惕地四下扫视。
“我的身份不便进去,只是来嘱咐关兄一句,外面有我周旋,你务必保重自己。”南弘修向院内看了一眼,瞧见正被酒辣得龇牙咧嘴的唐昭夜,嘴角一撇,“尤其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轻易别见。”
嗯?
她听着这声音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尤其是这欠揍的说话方式,简直和昨晚上那个王八羔子一模一样。
还不等她起身要过去瞧瞧,关长生就已经关了院门回来,冲她憨笑着:“来,咱们继续喝!”
“关大哥,方才外面那人是谁?”
“他呀?就是飞骑军统领,南弘修。早些年同在边关打仗时他曾救过我一命,我们俩也算是一同患难过生死,现如今朝中人人都躲着我,也就只有你们俩肯登我家门。”关长生笑着说。
飞骑军统领……
唐昭夜笑容艰难,战战兢兢地问:“他们飞骑军军营,统共有几个统领呀?”
“你个傻丫头,统领那玩意一个就够了,再多来几个下边人不得撞墙呐。”
是啊,正四品飞骑军统领,可不就只有一个么。
她好死不死的,就得罪了这位将军呢。
第3章 决斗 干他们这行的,都是和穷……
酒过三巡,唐昭夜问皇上为何要死死揪着内卫营失职这件事不放,怎么看宫里丢了东西,都应该先抓贼才是。
可是现下雷声大雨点小,连她这个嫌犯都能随意放走,可见宫中并不重视。
关长生紧锁着眉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这才道出原委:“上个月邱相国家的小公子攒局子约我去月华楼饮酒,明里暗里想让我为邱家做事。你说朝中官员大都依附邱家,陛下手里就剩下三万禁军,我哪能做脚踩两只船的事,索性便拒了他。”
这件事他做的不错,可是邱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必定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上关长生。
找簪子不过是个幌子,此举真正的目的在于邱家想要除掉内卫营营长,换成他们自己人。
内卫营虽然官阶不高,可他们能自由进出皇宫大内,都是皇上最信赖的人,要是掌控了内卫营,相当于整个皇宫大内都收入囊中。
“邱家的胃口可真不小,干脆把皇位都给他们算了,还做什么臣子。”唐昭夜一想到她贵妃姨娘每每被邱皇后打压地无立足之地,便气不打一处来。
但凡是皇上去瞧了贵妃一眼,凤仪宫那边铁定了要搞出点响动来,闹着皇上一定去看看不可,以至于贵妃姨娘一年都见不着皇上几次。
唐昭夜的亲娘与贵妃娘娘是亲姐妹,都是魏家的贵女,魏家是清流世家书香门第,最重规矩,所以贵妃姨娘不过是私下里与唐昭夜抱怨几句,却从不稀罕耍手段去笼络圣心。
关长生听了她的话,忙呵止:“快别乱说,咱们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小心传到旁人耳朵里,你的小命可不保。”
“知道了,这不是跟关大哥一起才敢说。喝酒喝酒!”
“你整日里与我们这帮汉子们厮混在一起,你爹娘不担心你将来嫁不出去啊?还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爹娘是做什么的,二老可都还健在?”
怎么好端端地又说到了她身世的事情。
内卫营中除了小飞外,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并非她淡泊名利,而是她一旦说明身份,行事必然要考虑着嘉胜侯府的颜面,稍微行差走错免不了惹人非议,大抵是说嘉胜侯家风不正,家教不严诸如此类的话。
偏生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家人不好,一旦听到,必然要与那人打上一架,之后就会有更多的麻烦。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她从一开始就隐瞒身份,大家都乐得自在。
“你姓唐,该不会是永乐坊那个唐家吧?”关长生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嘉胜侯府唐家,谦逊点说是承蒙祖上基业始终在朝中分得一席之地,嘚瑟一点说,那便是京城威名赫赫的四大家族之一,家里男丁皆是武将,手握重兵,即便是邱家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唐昭夜不想骗他,挠挠头有些为难道:“是和唐家有些关系。”
“我就知道猜的不错,你肯定是唐家外支的孩子,不然怎么一身的英武气,遍京城也就只有他们家才能养出你这样豪爽的女儿。”
见他误会了,唐昭夜不急着辩解,笑着打哈哈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转而问起南弘修的事情。
依照关长生所说,南弘修出身不高,本是吏部侍郎南家的庶子,却在十四岁那年一举中了武状元,后来参军打仗屡立战功,回来便被调入飞骑军,如今二十岁已然做了统领,实在是少年英才。
“可我怎么觉得那位将军,有些凶恶呢?”
关长生害了一声,说:“干他们这行的,都是和穷凶极恶的人打交道,不让自己看起来更狠,怎么镇住对方。”
经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不妨碍唐昭夜因此记恨上他关了自己一晚的事情。
从关家出来,唐昭夜一个人在街上慢逛。
她思来想去,要想救关长生归根结底还是要让邱家抓不住把柄,若是找到了那根八宝累丝金簪,皇后娘娘自然也挑不出别的错处来,最多不过是责骂两句。
就在她盘算着应该去哪里找簪子时,一个不察被人拦腰拐进了马车……
片刻功夫后,唐昭夜被押进了唐家正堂,嘉胜侯正拎着个鞭子等着她,杵在一旁的不仅有她娘亲和哥嫂,连二叔和唐婉婉都来凑这新鲜的热闹,像是生怕嘉胜侯会徇私舞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