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11)

忽然,陈宗琮手伸过来,捏着她的手机上沿拎出来,也搁在中控台上。

朝星以惊疑不定的目光看他,他却并未回看,而是干脆利落地打方向盘转弯,驶上另外一条马路,没多久停车。

这时,他才边拔车钥匙边看朝星,叹气,妥协似的,“请你吃下午茶。”

装饰精致的甜点屋里,多是好姐妹或者情侣共坐一桌,因此一位三十出头的先生领一位未成年的姑娘进来时,服务生喊欢迎光临的声音都顿了一下。

这小姑娘还是一副即将要哭出来的样子。

服务生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这时听见小姑娘喊男人一声“叔叔”,才算松一口气。

引二人入座,并递上一份精美菜单,摆出最合时宜的微笑,“客人看看想要点些什么?”

朝星平时甜食吃得不多,究其缘由还是因为燕太太对她的严格管束,为她灌输“女孩子胖了会很丑,然后就没人要了”的思想。

她为此担忧。

陈宗琮却说:“做你喜欢的事,不要管旁人怎么看。”

先是不解地看他,而后灵光乍现般领会,点好单,又把菜单递给陈宗琮。

他只点杯咖啡,就将菜单交还,再看朝星,正襟危坐看他。

不由失笑道:“这是怎么了?”

朝星深觉没必要和他打哑谜。

陈先生时年三十三岁,久经商场的人物,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要多。和他打哑谜,怪没意思的。

因此直说:“如果我喜欢的事情,本身不正确呢?”

她的态度比起试探,更似求教。

陈宗琮微笑,反问她,“你指的‘不正确’是什么?于你自身无益的么?”

她尚在思索,陈宗琮已给出答案。这答案长久在他心中盘桓,甚至不必花费时间思考。

“在公序良俗与法律允准的前提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必在意是否正确。”

“许多事,不趁现在做,将来很难有机会。”

陈宗琮看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其实他还可以讲很多,但说得多了便似说教。

几个孩子爱听说教呢。

他说的每一个字朝星都听得懂。只是听懂与做到之间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陈宗琮颇有耐心地陪她吃完下午茶,看她情绪差不多稳定,旧事重提。

朝星张了张嘴巴,泄气似的趴在桌子上,“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么脏的传闻要她复述给父母,她实在难开这个口。

陈宗琮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摊开手向她要手机。

“我帮你讲。”

朝星眼神惊讶,兼有不解,“您要在这里讲?”

陈宗琮一噎。

确实是他草率了些。

唤服务生买单,再次同她上车。看一看路旁建筑判断位置,而后扭头问她:“先去我那里,不介意吧?”

朝星猜测“那里”大概是他日常居住的地方。

“不介意。”

行驶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到达目的地。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朝星看着堪比酒店大堂豪华的停车场和一列列她叫不上名字,但肉眼可见昂贵的豪车,费了很大力气才没让自己惊掉下巴。

跟着陈宗琮到他房子所在的楼层。

一层两户,三间电梯,一间保姆公用,另外两间分列两侧。走廊里幽暗的灯光,迎面走来一人都未必看得清脸。

朝星听父亲讲过,有钱人都在意隐私,这设计无疑也是为了保障隐私。

进门,更是愕然。光玄关的装饰都令她震惊,一时立在原地不敢动。

陈宗琮自鞋柜里抽出一双备用的拖鞋给她,让她先去淋浴。

“被泼了一身的水,都没来得及仔细清理吧。趁现在,赶快去。”

朝星应声抬步,按照他指点的方向往客用卫生间走,又被他喊住。

“你父亲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和他谈一谈。”

没再耽搁,将一串数字报出。他再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出来时仍穿洋红色的裙,乌黑的发由雪白的毛巾裹着,这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使得陈宗琮不自觉扶住眼眶,问她:“怎么不吹干了头发再出来?”

“……我不知道吹风机在哪里。”

疏忽了。他站起身去给她找到吹风机,将她推进卫生间里去。

“吹干再出来,免得着凉。”

朝星蛮想说这时节怎么会着凉,转念一想如果按节气算的话,业已入秋了,遂将那句话咽回去。

心里惦记着一些事,到底没耐心将头发完全吹干,只半干的程度便拔了电源搁一旁,再次出来。

这回开门见山,“您和我父亲说什么了?”

“我叫他对女儿负责任。”理所当然的语气。

朝星愣住了,“……您,原话就这么讲的?”

这句话听起来态度可真是生硬得很,也不知道父亲会否觉得他越俎代庖,又能否听得进去。

陈宗琮招手叫她到身边坐,对她说:“我不至于同一位长我十余岁的人这样讲话。”

“哦。”朝星慢吞吞应一声,没再多问。与人交流的技巧,陈宗琮掌握得比她可齐全得多。

“那我爸爸……他怎么说?”

“说他过几日即往景城来,勉强你再委屈几日。”他话里未免有调侃之意。

“……并不勉强。”朝星低头道,“您的家里人待我很好。”

陈家是真正的名门,一家子家教严谨,对她完全以待客之道,礼貌周到,没有半分冷眼。

“是我不好,住不习惯。”

陈宗琮又喊她抬头,“第几回因这事说你了?你没做错事,何必低头,一副心虚模样。”

“住不惯就搬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能理解。一家子亲人,独她一个外人住着,换谁都不自在。

乃至陈宗琮也是如此。小时候偶然会有这样的感觉,父亲、邢阿姨与思愿是一家人,骨血相连,他也觉自己多余,

好在邢秋云够贤惠,否则难以和睦到今天。

他看小姑娘,又许诺,“即便搬出去,有什么难题也可以找我。”

朝星同他对视,眨了眨眼,“不打搅您?”

“今日怎么就不想着会不会打搅我?”

被他的问题问住,朝星险些又要低头说对不起,在他注视下生生顿住,只抿抿唇,“我实在不知道能找谁……”

陈宗琮喉间溢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家在所处城市里绝对算高收入,她也应当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从许多下意识动作和反应里可以看出这一点。如今寄居在外,却要谨言慎行,步步小心。

想起林黛玉。好在她也并非是黛玉的性格。

“打给我。”陈宗琮微笑,温柔地注视她。

“没关系,你可以随时打给我。”

朝星在他温柔的注视里怔愣,连回应都忘记。

一直到离开他的公寓,才回过神,他说的是,随时都可以打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下朝星爸爸的年龄。

☆、C09

最后朝星还是如愿以偿从陈家搬出来。

朝星不知道燕回光是怎么和他们说的,但猜测给出的理由很得体。因为在离开以前,邢秋云还拥抱她,思愿邀她有时间来坐。

一一应下,不过没真的放在心上。

离开前,燕回光对蒋元康说:“有时间回去看看你妈,她最近不太好。”

蒋元康有点紧张,“具体怎么样?”

叹一口气,慢慢说:“身边没有真正处得来的亲戚朋友,儿子又离得远,心情不好,身体自然也好不起来。”

是这个道理。

蒋元康蹙着眉,原以为宜城人都热心肠、自来熟,母亲又是在那里土生土长,应该适应。到底疏忽了些。

他诚恳道:“谢谢您告诉我,过阵子我便回去探望。”

燕回光摆摆手,“举手之劳,带句话的事。”

他没二话,但蒋元康猜到他心思,因说:“跟朝星讲,有需要联系我,不要客气。”

燕回光这才笑,“是。你也一样,家里有什么事来不及回,尽管和我讲。”

彼此应是,寒暄几句,道别。

搬出陈家,燕回光给朝星租了房,双休日有保姆照顾起居,一应安排妥当了,带她回家过国庆节。

唯一遗憾的事还是没和陈宗琮说上话,甚至没能见到他人。

“这回的事多亏陈总。”燕回光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时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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