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道：“你是如何受伤的？”
宋眠声音沙哑，沉声道：“在薛笠家喝了些酒，本打算回来。谁知道路上出了些意外情况，这才走出薛府没多远，便又回去了。你不要总是担心我的伤势，没事的。倒是你，身子不好，但也别总在屋子里窝着，这些日子日头好，你多出去转转，晒晒太阳也好。”
“嗯，我知道。”
林妙妙只简单回应了几个字，薛笠有些失望。他不知林妙妙心中也受着煎熬。
薛笠又道：“你这次，可预备见你的姐姐？二姐你大约已经见过了，她那孩子都很大了，长得白白胖胖的。之前满月宴我也去过，给他封了红包带了一对金镯子和长命锁去。你放心，我把你的那份也一并送了。还有，你的大姐快要成亲了，前些日子二姐过来跟我说，让我去参加她们的婚宴。你若是要去，我便带着你去。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只要你高兴就好。”
“大姐，是同玉生哥罢？”
“怎么不是？幸而我当时赢了那场诉讼，你大姐是小惩大戒，出来后沉稳许多。只是我遍寻不到你，好像赢了也没那么开心了。就是觉得办成了这件事，也算是对你有了个交待。”宋眠说道。
见林妙妙托腮不语，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道：“抱歉，我说多了些。总之，你的两个姐姐都生活的不错。”
“少爷，谢谢你。”
宋眠笑意深了些，知道她没见怪，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宋眠没有说出口。
灯下对坐，曾经是多么寻常的一件事。后来他以为再也不能了，谁知老天开眼，此生还能再见。他的奢求成真了，他却总想奢求更多。
“少爷，我有些困了。你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林妙妙忽然说道。
宋眠沉思了片刻，眼神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道：“你困了就睡罢。”
“那，我走了。”
“好。”
门吱呀闭上，孤灯与他而已。
☆、第五十三章
第二日，馒头踩点过来，见还是没有宋眠的影子，笑道：“看来这小子是知难而退了，那就更好办了。我一会儿带着师傅过去和宋府那个大夫会会面。”
林妙妙手搅动着瓷碗，把药喝了，说道：“师傅来的事，我已经同大夫说了。待会儿你领着师傅过去就行了。”
“如此甚好。我把早膳端到师傅房里去，今天就不陪你吃早膳了。你待会儿自己用了好生休息便是。”馒头说道。
“好。”正好今日林妙妙也有其他打算。
林妙妙来到宋盈盈的院子门口，去通报的是个陌生丫头的脸。林妙妙记得宋盈盈身边跟着的那个叫秋月的丫鬟很是泼辣，竟然已经换人了。
不多时，那丫鬟便请她进去。宋盈盈桌子上摆了些糕点，茶盏已经放好了，就等着她入座。
看到林妙妙进来，她眉头一挑，道：“你要是不来，我还正打算去找你。”
“不敢劳小姐大驾。今天贸然上门来，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小姐。”林妙妙说道。她察觉到宋盈盈和宋眠之间的关系比之前好了许多，昨日宋眠受伤，她比谁都要着急。这和之前那个宋盈盈大相径庭，她敏感地意识到宋盈盈这里或许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宋盈盈道：“哦？你是想问我兄长的事情？”
“是。可能我有些唐突了，但是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宋盈盈道：“你想知道什么？知道他如何为了你要死要活，受了重伤怕你担心淋着雨独自一人偷跑回来的事情吗？他都这么卑微了，你却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他。我从来不知道我哥在你面前是这副模样。难怪他之前为了你，公然打我的脸。我当时，倒是小瞧了你。”
“他受的伤很重吗？我问他，他说只是小伤。问了大夫，也不肯告诉我。我就知道，他没告诉我实话。”林妙妙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宋盈盈走过去，把她肩膀按住，道：“别着急，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知道我哥这一年来怎么过的吗？他跟疯了一样找你，谁但凡说一句你死了的话他就要去跟别人拼命。你掉进冰湖里，他才从官府出来，拼了命的要去救你。直到现在，那湖边搜寻你的人马还没有撤回来。这一年来，咱们府上来了不少谎称有你的消息的人，有些人一看就是骗子，可是我哥根本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只要有人说有你的消息，他再远都要去。有一次，遇见山洪，差点没把命赔上。”
林妙妙听见这些，眼眶湿了起来。
宋盈盈却哼笑了一声，道：“而你呢？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你是怎么忍心看我哥满世界找你，你却无动于衷的？哪怕你托人带个信，告诉他你还活着，他大约也会好受许多。我哥也是好性子，即便你另结新欢，他还能日日瞧着你们在他面前眉来眼去。有时候，我都很佩服他。”
林妙妙眼泪滚落下来，道：“我不知道，对不起。”
“你又没对不起我，何必这般假惺惺的？那日我说我哥受伤了，让你跟我去，你是怎么说的？林妙妙，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你若是不喜欢他，便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又享受着他对你好，又要日日令他痛不欲生。”
林妙妙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再也不受任何控制。
“他喜欢的不是我。”林妙妙说出了这句话。
宋盈盈瞪大了双眼，道：“林妙妙，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哥不喜欢你，他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快醒醒吧，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看她哭成这样，终是觉得有些不妥，便叫丫鬟打了清水来，道：“你先洗洗脸，否则叫我哥知道我把你弄哭了，估计又得怪我了。你可得作证，是你自己要来问我的，可不是我故意欺负你。”
“小姐未曾欺负我，反而我应该感谢小姐。有些事情，大概是我当局者迷了。我先走了。”林妙妙起身告辞，走出了宋盈盈的院子。
一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开始是因为在生死边缘，无法回去。到后来是因为难以接受自己已经爱上宋眠，但他只是把自己当作王玉柔的事。林妙妙深吸一口气，忽然有些释怀。
这件事，自己早晚都要面对的。逃避了这么久，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她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和宋眠说清楚。包括林秀云的事情，也一样。好与坏，都该接受。
回到宋眠的院子，他的房间空着。这人还受着伤，不知是去了哪里？林妙妙出了门来，打算找下人问问，就见宋眠从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少爷，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宋眠疾步走到她面前，林妙妙忙伸手将他扶住，道：“你找我？你身上还受着伤，别到处乱走了。我扶着你，快去床上躺着吧。”
宋眠抿唇笑着道：“我起来没见你，以为你走了。你出门去了吗？”
林妙妙见他如释重负的表情，又是一阵心酸，道：“嗯，出去转了转。出门前见你还睡着，就没跟你说。你好生歇着吧，我还要仰仗你的药，不会轻易走的。”
宋眠道：“那就好。你可用了早膳？我叫厨房传早膳过来，你若是没吃，陪着我一起吃些。”
“好。”林妙妙没有迟疑，立刻答应下来。
这下轮到宋眠迷茫了。林妙妙的态度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本来他只是试探着问一句，以为林妙妙是不会同意的。没想到林妙妙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坐下吧。对了，今日的药可喝了？”
“喝了，大夫一大早就差人送过来了。他说你师傅也来了，两个人正在探讨救你的法子。”
林妙妙现在的脸还是易容过后的脸，那张脸上红痕遍布，唯独那双眼睛更改不了林妙妙本来的气质。宋眠抿嘴看着林妙妙，心里好似被塞得满满的，很充实。他侧脸望过去，透过光，能看到林妙妙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扇动。
“妙妙，我......”
“我有话对你说。”这一次，林妙妙率先开了口。
“好。”宋眠直觉林妙妙或许又想离开他，他艰难应了，嗓音都干涩起来。
“用过早膳之后吧。”
“嗯。”宋眠犹如等着自己的宣判一般。他记得薛笠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这一次恐怕是生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