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心合计着,又想到同样中了九绝的杨太妃,齐王是不是也在找这两样东西呢?
他也是医者,与他一同寻找,似乎还要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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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沛怎么也找不到自己要来这祠堂挨打的理由,最近唯一一件事也不过就是廖远,可是父皇他老人家也没开口让他把廖远交出来啊。
阮沛走到祠堂门口,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这个被阮溯建立起来的祠堂,从来就是阮溯用来体罚阮沛的,上一次从这里出来,还是自己违抗圣命,执意攻取凉州的时候。
那被盐水泡过的金鞭的滋味,除非能换取自己非常想要的东西,不然阮沛是打死不受的。
阮沛走了进去,盥了手,上了香。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独属阮溯父子的祠堂,此刻竟然还不止他们两个人。
“西祁太子来映天多日了,怎么还没想明白怎么处置廖远?”
阮溯背对着阮沛,望着香炉里的寥寥白烟。
“三日之后让人护送赫连坤带走廖远,确保廖远安全到西祁玉门。”阮沛道。
“逆徒,为师要在廖远出北境之日就杀了他,你安敢让人护送?”
立在一旁的皎然,从阮沛进来开始就目露凶光。
“师父,徒儿明白师父的意思,可是若是廖远见到赫连坤的那一刻,就透露他此行南烟北境所获之事,你之后再杀掉他,也许这些消息早就传到西祁了,别说杀了廖远,您老就是连赫连坤一块儿杀了也不顶用,西祁可是有无数人在寻找续命轮,赫连坤和廖远只是其中的一拨。”阮沛道。
“那为师就在他出来的当下,让他殒命。”皎然道。
“南烟来的老妪已经暴露了,若是廖远在北境以外的地界死,西祁无非就是以为南烟皇室与无妄谷有关或者与续命轮有关,如果北境擅自出手等于就是告诉西祁,他们想知道的一切。”
阮沛与皎然身边站的另一位老者,对视着,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长久的寂静,让阮沛起了困意。
这三个老头到底在纠结什么,既然今日都把他叫到这里来了,说的又是这件事,就是要摊牌的意思,到底要拖多久。
“父皇,师父,还有这位叔伯,今日既唤沛至此,已然证实了阮沛心中的疑惑,你们此时说或者不说,对我阮沛来说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开诚布公恐怕,我们沟通会更方便些。”
阮沛不耐烦道,见他们还是眉头深锁,阮沛又道:
“夜鸾心是续命轮的关键,而你们是想保护夜鸾心或者保护续命轮,沛可说的对?”
阮沛再不想跟他们磨蹭下去了。他现在唯一困惑的就是到底夜鸾心和续命轮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沛儿,那枚雕有上古神兽勾陈的昆山玉带在身上吗?”
阮溯转过头来,看着阮沛道。
阮沛闻言,心猛烈的跳动起来,眼神炽烈的像是要喷出火来,这个眼神落在阴昧的眼睛里,阴昧有片刻的释然。
“朕今日教你如何打开那块玉。”
阮沛听完阮溯的话,思绪突然飘飞老远,飘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春日的明媚午后。
竖着总角的阮沛跑进瑰聍小筑,远远就看见那一席绿衣,粉黛未施的女子,正朝着他微笑,他跑到跟前。
“姑姑,今日太学作画,沛儿作了一幅母后的丹青,画师南宫谦还夸了沛儿几句呢。姑姑,南宫谦是个怪人,从不夸人,据说当年他敢当面嘲笑先皇的奔马图技法粗鄙呢。”
幼年的阮沛兴致勃勃地摊开自己的图册,拿出画笔,让伴读小童碾墨道:
“姑姑,沛儿也为你作上一幅丹青如何,作得好就挂在这书房中,书房中全是医书,太素净了,不见半点明艳。”阮沛扯着姑姑袖口道。
“好好好,让姑姑想想,坐在何处好,好让你临画。”
被阮沛唤作姑姑的女子笑意盈盈的四下张望着。
“就在那颗老银杏树下如何?”阮沛道。
阮沛让姑姑端坐在银杏树下,自己仔细观摩作画,不时和姑姑讲着太学里的事儿。
“沛儿过来。”
女子见阮沛将作完的画铺展在桌上晾干,取出了一枚玉珏。
“沛儿,看看这块玉,这是块昆山玉,上面雕刻的神兽勾陈,栩栩如生,沛儿可是能将它临摹下来?”
“这有何难,给沛儿一日就可将画做好。”
阮沛接过玉珏,摩挲着,质感光滑,上面雕刻的上古神兽勾陈栩栩如生。
“沛儿乖,这玉赠与沛儿,沛儿好好收着,慢慢临吧,姑姑等着。”女子笑着抚摸着阮沛的头。
阮沛拿过那枚昆山玉就要回宫去画室好好临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瑰聍小筑。
想不到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姑姑。
阮沛永远记得自己拿着临摹的勾陈神兽图,呆坐在瑰聍小筑的银杏树下,手掌摊开接到了那年秋天第一片飞落的银杏叶。
阮沛回过神来,见阴昧端来了纸笔,阮溯示意让阮沛拿出勾陈玉。
阮沛将勾陈玉拿出递给了阮溯。阮溯接过将这玉放在一张白纸上,拿出一把匕首,道:
“将血淋在这雕刻的神兽勾陈上。”
阮沛愣怔了一下,接过匕首,刀刃划过掌心,顷刻间就有血滴落在勾陈上,填满了整块浮雕。
片刻,阮溯拿起玉珏,只见玉珏覆盖的白纸上,慢慢浮现出一排血红的字迹。
“此生若得女,唤之鸾心,恳请庇护左右,不甚感激。”
“沛儿,当年住在瑰聍小筑的姑姑名唤侧千,是无妄谷谷主,年幼的你,险些夭折,侧千乃医中圣手,朕将她请来映天,她治好了你的病,后来为父认她作了义妹,还是没能留住她,她南下嫁给了夜澜天,诞下了鸾心,后来又诞下了鸾峥,奈何寿短,命丧南烟。勾陈玉中的字迹是你姑姑遗愿,你可愿襄助?”
阮溯深深地朝儿子眸子深处望去,阮溯有些莫名的心虚。
老实说,他并不是特别了解他的这个儿子,尽管在这儿子身上给予厚望,但是这么多年父子间的对话从来没有超出过国政。
父子间交流情绪的方式就是阮溯打,阮沛挨打。
不过有些情绪父子俩又是相通的,比如每年到了侧千突然消失的那天,父子俩都会不约而同的躲在瑰聍小筑的一角,默默思念。
阮溯赌的就是这份相似的情感,才冒险让鸾心嫁给阮沛,私心让自己的这个儿子去守护故人的女儿。
阮溯见阮沛愣怔良久,看着他,似是没了言语。
“那么二十年前西祁为何攻打无妄谷?”良久,阮沛道。
“二十年前,四国混战,西祁用毒攻,所向披靡,势如破竹,一度攻陷了北境南烟许多地方,直逼东渌,势必要吞并其余三国,所到之处,陈千上万的无辜百姓深受毒气所害,疫病蔓延,生灵涂炭,无妄谷中医者不忍,出谷治病救人,并研制不少对抗西祁毒气的解药,西祁人得知后,攻打无妄谷,无妄谷无法,拿出续命轮,保了部分医者的性命,西祁人发现他们的用毒之术,在续命轮前全然无用,战事平息之后,依然不断寻找续命轮下落。”阮溯道。
“那么姑姑已死,续命轮现下何处?”
阮沛眸子里蓦地漆黑一片,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
☆、第 49 章
“你师父皎然和我都是无妄谷中人,续命轮如今下落不明,我谷中残余之人也在寻找,不然也不会等丁香那老婆子一直受九绝之苦了。”
许久不曾说话的阴昧道。
“姑姑那句话让保护她的女儿,那么鸾峥呢,儿子就不用保护吗?”阮沛转身看着阴昧。
“儿子是要继承南烟大统的,用不着保护,女儿嘛总要嫁出去的,也许多年前,侧千还在这北境的时候就看上你这臭小子作她女婿了。”
皎然狠狠拍了一下阮沛的脑袋,大声道,他这徒儿忒爱拿眼睛紧盯着人不放,连他这师父有时都经不住被他那么看。
“那么也就是说你们所有人……”
阮沛话还没说完,就被皎然一脚踢到膝盖上,阮沛揉着膝盖向皎然瞥过一丝幽怨的眼神。
“臭小子,问动问西,总之你那昆山玉里有你姑姑的遗愿,她对你有恩,你就该报恩,如今鸾心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妻子都保护不好,只会让人耻笑,还有这些话别对鸾心那丫头讲,那丫头脾气太烈,如今知道南烟有难,都够她受的了,别再添上西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