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是随大师姐侧千往北境皇宫去的,说是去救治一位险些夭折的皇子。
到了映天皇城,她和师姐受到了不薄的礼遇,山月整日好吃好喝好玩儿地在映天城无所事事地消磨时光,在北境映天城一呆就是半年。
彼时质于北境的东渌皇子柏棨,万千仪态,轩昂气宇,醉心风月之事,颇善风流之举,很快就俘获了这位皇室请来的医女的师妹。
第一次跟柏棨的见面还是在一次宫廷夜宴上,她是陪客本就心不在焉,恰好遇到了同样心不在焉的陪客柏棨。
山月初尝与风流浪荡子眉来眼去的调情滋味,没想到自己竟无师自通手到擒来,头一回接触男子就俨然如通深谙此道的风月老手一般,逗弄得久经风月之事的柏棨浅尝了她一口,就已魂飞魄散,魂牵梦绕。
柏棨很快就跟山月难分难舍,两人偷偷摸摸在那皇城犄角旮旯隐蔽寂静处尝尽了荡涤心神的情爱滋味。
不过两人私下有染之事,很快就被生性敏感,善妒狠戾的柏棨原配夫人,东渌皇子妃元氏知晓。
狠辣跋扈的元氏,嫁给柏棨多年,早就磨砺了一手利落的捉奸手段,耐着性子周密布局,雷厉风行地将两人捉奸在床,并将山月囚于府中责打。
山月何许人,不过一介医女的师妹罢了,仗着师姐的治病的功劳,竟然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北境一时竟也无人出面替山月说句话,更别说将她从质子府中搭救出来。
柏棨虽恼恨元氏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他的好事,可碍于元氏母家之势,终究隐忍不发,对山月被囚之事,只得是敢怒不敢言。
山月的师姐侧千多翻上门致歉,试图带走山月,可都遭了元氏的驱赶。
侧千寻到柏棨,试探他有无纳山月为府中人的可能,胆小怕事的柏棨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很快就另寻新欢。
后来,质子府的元氏身边的侍女偷偷将山月放了出去,侧千安排将山月秘密送回了西祁。
为了保护山月不再受元家暗卫的追杀,侧千不惜禀报师门将圣女之位让予山月,方便掩盖身份。
岂料接任圣女之位不久,山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山月为掩饰有孕的事实,使出百般计量,终于将幼时便对山月有意的太子赫连垚引为裙下之臣。
几月后她生下一对儿女,山月藏匿了女婴,盘算着以亲女为饵,用来另做他用。
她让已继位的国君赫连垚,深信不疑地将她生下的儿子认作亲子,将男婴抱到宫中抚养,并暗地里将门第颇高又与山月私交甚笃的廖姓宫妃认做皇子生母。
山月始终心有不甘,对柏棨仍然有念想,她将女儿送到映天,请求师姐侧千抱着孩子去试探柏棨的心意,岂料柏棨对亲女不管不顾竟轻易就将亲女遗弃。
侧千将山月亲女救了回来,差人将她送回西祁,山月得知此事后心灰意冷,碍于自己已经有了圣女的身份又与国君有私,这一出生就被她试做试探柏棨砝码的女儿一下成了她与国君之间隐秘的累赘。
她咬牙抛下了亲女,下令在亲女回西祁途中将她抛弃。
这可怜的女婴再一次得救于侧千之手,在侧千嫁到南烟之后,她将自己的身边的女官嫁到了林家,顺便将女婴安置在了林府,年幼的樾婉终于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如此说来,这林姑娘倒是个可怜人。”
出尘将鸾心递给她的飞羽卫密函看了看,得知山月已为西祁国君所杀,太子赫连坤幽禁东宫,西祁太子被废如今只是时间问题。
出尘琢磨着林樾婉离奇又可怜的生世哀叹连连。
当年南烟先皇后还未薨逝之时,这位林家小姐就时常进宫侍奉皇后,彼时宫闱之中关于林家小姐跟皇后的关系非比寻常的隐秘传言,出尘自然有所耳闻。
皇后的确没有来由地格外善待这位林家小姐,年幼的公主还吃味地不去理会这位小姐,没想到这位瞧着孤高清冷的女子竟然有这样可怜的身世。
“如今照这情势,林小姐如今仍然身在玉门城中,岂不十分危险?”
出尘侧头看着正站在窗前,凭窗瞭望的鸾心。
“赫连垣会有办法的,他那人,怜香惜玉这事儿绝不落人后,何况林樾婉早就是聂将军的人了,赫连垣能放过这个拿林樾婉去揩聂家油的机会?”
鸾心手中捏着两封刚刚看完的密信,她立在窗边就着还燃着的白烛焚化了一张又一张。
赫连垣既然选择先解决掉了山月,那么当年递上续命轮遗失的奏报,引国君去灭无妄谷的人并不是圣女山月?
当年母亲这样轻易就将圣女的位置给了这位不守本分,劣迹斑斑的师妹,鸾心终觉还有蹊跷。
还有那廖家呢?为什么偏偏认廖家做太子的母家,那国师风杨又格外忌惮廖家的样子,据说曾费劲心力保全廖家人……
鸾心一边想一边挠着眉心,一阵疲惫,她远远地望着山脚下的一片鲜黄之色,那里串叶松香草的花蕾正热烈地绽放着,鸾心想到那条在它们遮蔽之下入谷之路。
以鸾心的脾性自然不会一再忍耐着在这等着什么引路人,可循着串叶松香草的生长痕迹往里探不过三里,就“鬼打墙”一般再次莫名绕回原处。
真是条神秘的入谷之路,倘若当年就有这么一条迷人心智的路,又怎么会落到谷灭人散的地步。
鸾心在南宫谦失约的第二天就再次去探了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南宫谦的失约在夜鸾心的意料之外,按照她的推断,杨太妃身上的九绝之毒早已折磨得这老人到了油尽灯枯之境。
可她竟是不急?她不会不急,鸾心琢磨着飞羽卫的密报,确信此时这地并无其他可疑的人,那太妃是在等什么?
☆、第 157 章
她应该比鸾心更明白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不仅是剧毒攻心的危险,还有她再次跟九香茴槲失之交臂的危险。
她不出现,鸾心又如何才能寻着入谷的法子。
鸾心咬着唇角,呆呆地瞪着远处的虚空。
“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入谷呢?当年皇后嫁到南烟之后,也从未再有回谷的打算,兴许……兴许她老人家就真没别的打算了,公主你又何必…… ”
出尘揣摩了许久也闹不清鸾心一心想要入谷的目的,总觉得这地方太过清幽,尽管山下有这方集镇,可一到夜里就静得让人无端心惊,蛰居于此已经是第七日了,那南宫谦又一再失约,难道……
“公主,你说南宫谦会不会故意让我们留在这里,他其实早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了。”
出尘撇撇嘴,瞧着远处渐渐落下的霞光,暮色循着霞光褪去的痕迹,拖着黝黑的步子紧紧跟随。
鸾心静默地坐在书案旁,翻开还未读完的书本,不再搭话,出尘也跟着噤了声,默默地往鸾心的茶盏里添茶,往碟中添置甜食。
主仆俩安静地待在房中不过一个时辰,在藤椅上打着瞌睡的出尘,突然被一阵可疑的声响惊醒了,醒过来的出尘与鸾心对视着,静静地听着外间一阵赛过一阵的声响。
出尘警惕地摸了摸腰间的那把匕首,她再次别过脸去瞧鸾心时,她已经卸下了警惕的神色,放下了手里的书,托着腮,拿着一根发簪拨弄灯芯。
鸾心散乱的目光,慢慢落在了越来越亮的烛光里。
出尘觉得这是她主子来到这山下之后的第一份安定……
它竟然来的这样迟,而且在一阵狼嚎之后……
这一阵接一阵由远而近的狼嚎虽然带给了夜鸾心别样的温存和宁静,可也改不了它同时也是催命符的事实。
破窗而入的女子,周身裹挟着夜幕的凉意,一身碧色的衣衫飘飞而至,在烛光满盈的屋子里留下斑驳魅影。
“水桑姑娘好耐性,我家主子可是恭候多时了。”
出尘挥了挥手中的除尘,往前站了一步。
卸下面纱的水桑一脸倨傲的轻慢神色,并不把出尘放在眼里,她微微一侧身。
“水桑此番是来引公主入谷的。”
鸾心斜晲了她一眼,唇角一勾。
“引?水桑姑娘带路便是,本宫即刻就来。”
“入谷前,还请公主服下此药。”
水桑将一粒药丸搁在鸾心面前的书案上,血红的药丸在一旁烛光的映照下,格外地鲜红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