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心边听边微微点头,也不搭话,聂云昭觉着自己有些瞧不透她了,也不知道他的一番话,她信了多少。
“樾婉她,她也算故皇后身边亲近的人,如今我把她留在身边,兴许……兴许能……”
“嗯嗯,鸾心明白的。”
鸾心急忙打断了聂云昭的话。
起身告辞之时,聂云昭竟郑重的受了鸾心一拜。
“云昭哥哥,鸾心此番多谢了,你我情缘虽断,可自小相伴的情谊鸾心自不会忘,如今哥哥在朝为官,还请多多辅佐我那位弟弟,他尚且年幼,性情浮躁,还望不吝提点。”
聂云昭的衣角消失在房门的时候,鸾心还在体味他方才的那抹苦笑。
阮沛让留心故皇后的留迹,你就留心了?
索要账册,你就给了?你用这些换来了那棵九香茴槲吧,而他呢?
九香茴槲,想到九香茴槲,鸾心满脑子都是那人满脸冷汗,倔强的拒绝苦药,最后又倔强的吞下苦药的脸…
天呐…今天是第几次了?嗯?第几次想起他了…
厢房的门没有合拢,溜进来一股凉风,鸾心不知道自己就着这股凉风,奋力驱赶脑子里那个阴魂不散的影子的时候,整个人打着寒颤,看起来惊讶又无奈,失态极了…
“人都走光了,还不出来…”
鸾心为自己续了一盏茶,过了一阵才幽幽道:
从房梁上窜下来的人影,往茶桌上一掠而过…
那盘方才没人动过的茶点,顿时就少了一半。
“夜鸾心,这才离开六王府几日啊,你先是对韦敛暗送秋波,发现他心有所属之后,又跟旧情人续上了…你莫不是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个已婚少妇了?”
鸾心就知道,这惯为梁上君子的小孩儿落地的当下,首先打开的肯定是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她白眼一翻,托腮将那凉透的了茶汤送入口中,懒得理他!
薛郯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怕他叔父戴绿帽,苦口婆心劝一枝快出墙的红杏,情海无涯,回头是岸,赶快自断枝丫回到墙里边儿…
他见鸾心半天没有理他的意思…话锋一转:
“那个玉萼口中的实证…你打算去看不?”
这问题,鸾心几乎隔一刻钟就会想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比如,母亲可能活着或者可能活过来?不可能!
如果所谓的续命轮真有那般奇效,母亲为什么不用在自己身上?
她刚刚诞下鸾峥,完全没有有活命的方法又不用的可能…
那玉萼的主人,也就是天水茶庄的主人是什么意思?
费周折告诉我,母亲其实是死于类似玉萼前几日惨状的血枯而亡?
告诉她这个跟母亲可能还能活过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鸾心胡乱的抹了把脸,这事儿先搁着罢…如今还是外销炭的去向要紧…
如今的户部尚书可是炭商世家出身,尽管如今谋得了官职,卸下了商人的身份,可怎么也与炭生意脱不开关系…
按照若烟探听得消息,烟都的税官对这次木炭分毫没有外销的做法可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意思…
也就是说有人靠搅乱烟都几个大炭商的生活,顺便搅乱了外销炭的生意,而管着外销炭生意的户部或者整个南烟的朝廷对着事儿是听之任之或者甚至是推波竹篮的?
来无影去无踪的杨川又能把这样巨量的炭运送到哪儿去呢?
水路没有,陆路也没有,所以炭只能是还在烟都,烟都有什么地方可以存这样巨量的炭呢?
飞羽卫的人几乎查遍了整个烟都的货仓,官家的,私家的,竟然毫无头绪……
其实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存这么多炭的……
真是那里吗……
薛郯见鸾心还是不理他,兴趣索然地将桌上的茶点一扫而光,茶壶空了,薛郯撇撇嘴,不甘心地摇了摇茶壶。
刚想开口唤外间的小厮续水,只见一抹白绫闪电一般,在自己的头侧划过,雷霆之势,却只闻风声,白绫中夹着的红色丝线,蛇信一般,轻轻点在了房门上,房门合住,薛郯这才来得及看清那个被白绫裹住脖颈离死不远的人。
“若烟姑娘好定术,强压内力,还能气息不乱。”
鸾心没想收回白绫,倒是缠在若烟手腕上的红线,红光一闪,搜的一下就回到了鸾心袖中。
若烟既然是在南烟的细作,肯定有着她还没瞧出来的过人之处。
果然,武技一门小试牛刀,若烟竟能强压住习武之人的下意识反击,整个人纹丝不动,气息的起伏片刻就没了。
“烟都盛传,年世子为求群芳馆头牌若烟进王府,被年王殴打至皮开肉绽,肋骨断了十根,衣不蔽体游车示众。”
鸾心见若烟面无表情,手上依然端着茶托,虽白绫缠颈,却依旧端庄自持,分毫不乱。
鸾心冷笑一声,又道:
“玉萼血枯的解药,你给的?还给的大大方方的,唯恐出尘没看见,唯恐本宫不知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解药是你给的?还是不知道阮沛让你给的?还是不知道阮沛跟天水茶庄素有瓜葛?”
若烟的小指微动,可依旧默然无语。
☆、第 92 章
“姑娘真是有心了,该知道的本宫都知道,用不着姑娘苦心张罗,姑娘平日里迎来送往,弹唱陪笑,够费心了,无事就歇会儿吧。”
鸾心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残忍语言弄的嘴角发麻,只见若烟眼眸一转,嘴角竟然勾出一丝媚笑,仿佛她夜鸾心在她看来就是个寻常的风月之客。
“顶层的厢房,布置的精致入微,姑娘费心了,闲置的烛台里,那没有燃尽的水芙蓉叶,本宫瞧见了,心细如斯,倒让本宫这个六王妃自愧弗如。”
鸾心一眼就瞧见了若烟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突然后悔起方才自己的残忍来,这若烟想来也是个可怜人……
又何必激她……
阮沛这厮儿是个货真价实的火体,无论时日,跟个行走的暖日一样。
平日里若饮酒无节制,安寝时的燥热就得靠这无味的水芙蓉了。
初到映天之时,鸾心让手下人查阮沛几个贴身侍婢的底细,出尘疑心水桑总是在清理烛台的时候鬼鬼祟祟的。
后来鸾心才知道水桑往烛台里添的是这水芙蓉。
水芙蓉是一味非常廉价的草药,天家贵胄是不用的,贵人们凝神静气自然有御用圣品。
水芙蓉此等上不得台面的野草,难得有几个贵人听说过。
鸾心推测,阮沛不爱熏香,这水芙蓉又是难得的无味。
阮沛身边的女人得了这个小秘密,还不死死守着,让阮沛记着被她们伺候着安睡,这凝神静心的好处。
“既然有心思在王爷身上,又何必去招惹年赫?”
鸾心话锋一转,若烟这才将头别了过来,与鸾心对视,嘴角勾出一丝追魂夺魄的媚笑。
“若烟是这风月场中的女子,风月之中,如公主所说,迎来送往,赏花弄月,自然是若烟分内之事,招惹?若烟就是靠招惹养着自个儿呢。”
若烟一嘴的嫣笑还没收,鸾心手中白绫一紧,顷刻间就将那纤细的脖颈拉到了跟前,雪白的脖子上转瞬就是一抹猩红。
鸾心道:
“你靠什么谋生,本宫管不着,若是靠玩弄年赫的感情谋生,本宫替你道一声好不值当!”鸾心咬牙切齿道。
“公主好气量,如今的年家竟然还值得公主如此关怀体恤,哼……若不是王……哼!”鸾
心收紧了白绫,若烟如今气若游丝,剧烈的颤抖起来。
“夜鸾心,快放开她,你是叔父的妻,她死也不能冲你动手的,白白要她的命,这不是你的作派!”
薛郯慌忙扯了扯鸾心的袖口,他料定鸾心不会杀她,可若烟如此美艳,被勒着白绫摧残,薛郯实在看不下去了。
“本宫不管年家如何……年赫是我的朋友,他对你的存的那番心思,由不得你玩意儿一样的摆弄!”
鸾心收回白绫,扬长而去,留下喘着粗气的若烟和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滴出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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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烟姑娘,年世子差人送来了些新鲜玩意儿,放得满满一屋子都是,都不知道是些什么宝贝,老远我瞧着都亮闪闪的让人眼花,莲姨正愁没地方放了,打发我来叫你去瞧瞧呢。”
群芳馆的龟公陈六伛偻着脊背,颤巍巍地立在门口,喜滋滋地朝若烟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