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炤炤(28)

作者:浅浅宜酩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知道你志向不单在文,况你又是个好动的性子。以前不常在外走动还好说,如今入了学...”

我心下有些酸涩,“总归都是要出去看看的...”。

话出一半,我心中只叹他心思灵巧,又让人生出些长大的感伤。

记得年幼时,我总拉着他去永安渠旁。长堤边种了不尽的桃树,亦然有好多姑娘在其中挂着花胜。

五岁生辰时,他和我一同画花样子,“扬灵以后必也是个玲珑的文雅小姐。”。

六岁生辰时,爹爹派人从边关送信来,他对我说“以后我陪你勤加练习刀枪,我们炤儿长大定能武艺超群。”。

方才他对我说,“弯刀用来应急,遇到危险实在应付不过,你就吹响骨哨。我总担心...”他说个不停,竟比我阿娘还唠叨,我低头笑了出来,忙推着让他快走。

实则不愿让他继续说下去,我转过头,在前面快步子走着,眼眶已经有些发酸。

贺齐朗的声音愈来愈远,我听清了,“扬灵,保护好自己。”。

韶灼问我怎得眼眶这般红,我只说是有些想念父兄的缘故。

回到府中,阿娘欢喜地冲我招招手,“炤儿快来,你阿兄来信了。”。

我一下子什么也顾不得,帽子一摘便跑去了跟前,入眼便是那一封“吾妹亲启”。

“炤炤吾妹:

见字如面。

今边关稳定,态势良好,欲岁末返还。

久不至长安,日盼归,赏夕阳话黄昏,策马长街,再饮美酒一二。

炤炤安否?父亲与我甚为惦念。思及七岁生辰,无所文雅之物,聊赠边关落日,与妹共赏。

一切安好,勿多惦念。”

读罢,我已迫不及待的打开另一张纸,略白的宜纸上用墨深深浅浅的勾勒出形状。

远处几棵孤树,夕阳渐藏入西山,几束余晖洒下,阴影打在高低错落的沙堆上。

沙地堆叠之中,隐约有几个戍兵前后间隔着走在平地之中,手着长矛,他们正朝着作画的方向走来。其中一人正挥着手,头发有些松散着,鬓发早已偏至一侧脸去。

若是再细看去,身上的盔甲宽大,盖住了大半个身子。

“有鹰!这是鹰么?”鸣翠用手微指着另一个片低空。

“是啊,阿兄的画技愈发进益了。”我笑着望着母亲。母亲半弯着眼,每年父兄来信时,她往往能开心好些时日。

“这般景色真是稀奇,我倒想去瞧瞧那边关的营帐和烽火台。等阿兄回来,我必得让他给我讲讲那边的事儿。”我有些欣喜,又带着些跃跃欲试。

晚些回苑里的时候,历山点起了油灯,“小姐,前儿成都府又贡了一批白蜡,奴才还是悉数写明了,现存在库里呢。”。

我点头应下,“白蜡不多得,日后上次也都一并存下,在账上都记明白。”。

“鸣翠,这事儿你和历山负责,别让人钻了空子。”历山是新进府的,年纪和阿福差不多大,看起来沉稳可靠,正好借此考察历练。

还有五日便是入学的日子。

这两日在毅武堂,魏讲师说我枪法长进了不少。母亲在闲时也开始教我古琴,我慢慢摸索着,也能断断续续弹出一首曲子来。

浮杉来瞧过一次,只说“能听得过去”,我道那不过是客套话罢了,自己的水平我最清楚不过。

第三日晌午,宫里的赵美人传旨下来,仪远公主想请我进宫一叙。

我心中冷笑,也不知仪远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约摸着在哪儿等着我呢。

我上轿时,母亲在府门口望了又望,眉头深锁着。我冲她笑了笑,“外头有些风,母亲先进去。我午后便回府了。”。

韶灼有意让鸣翠陪我一起,她说自己刚好在苑里修剪花草,躲个清净,“小姐此次进宫,不必带太多人马,倒显得我们没有诚意了。”。

她想的周到,捡了几件从扬州拿来的特产让鸣翠一并带着。母亲说再多备一份,以免出纰漏。

这个时候我发觉自己像个“甩手闲人”,很多事情都替我安排好了。

☆、赵美人

从朱雀门直行,便是极宽阔的含元殿广场。

我轻掀开帘子,大殿上方的两只螭角在上方蜿蜒着,青灰的瓦片与砖红的漆料环绕着高层的阁间,两侧一阶阶的白梯通向大殿的正门。

宽长的廊庑下是深红的梁柱,每隔两处又有帘幕轻挽起在两侧,各低头站着婢子。

“好大的气派。”我和鸣翠对望一眼。

两侧的偏殿又凭着弯长的长梯连接,红白相间的隔断竟显得肃穆又威严。高处有飞廊连着,远看去似是三座大殿,实则浑然一体。

想到年初宫宴上在麟德殿外见到的壮观景致,眼下也不过只是零光片羽。

掩藏于这派皇室威仪下的,隐隐浮动的东西,又岂是这般容易看到的?

我摇了摇脑袋,不再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赵美人与仪远公主住在拾翠殿,此处离麟德殿和金銮殿都极近,挨着九仙门,邻着宫墙的不远处便是太液池。

赵美人受宠,就连赐居的大殿也是不一般的。

一路行来,宫城内甚为安静,只听得偶有挤出洒扫声。或有大雁在空中飞过,吱呀作响。

日上三竿,照的人身上火辣辣的直发烫。

廊下早有穿蓝襦的小宫婢在一旁候着,见我们到了便行了礼,“日头正大,这一路可是苦了小姐,快进来先喝杯茶。”。

长廊下有风吹过,素白的纱幕从一侧卷了来,散开在廊庑中又铺展开。

这拾翠殿倒与其它大殿不同,廊庑下没有安置多少婢子不说,给人的感觉也多了几分懒倦飘逸。

殿内熏着不知名的熏香,馨甜又清雅。绕过两侧的隔断,又有两个宫婢低着头站在帘子两侧。两侧各立着镶金高脚秉烛铜架,红烛已然熄灭。

我边走边细细的瞟向两侧,心里一阵盘算。

正殿高处,赵美人正斜靠在榻上拿着一颗梅子要入口。我瞧了一眼,趁她还没注意便低下头去拜见。

“薛将军的爱女么?快过来本宫瞧瞧。”语气平淡又带着几分温柔,我不敢怠慢。

我上前去几步,心下数着“一二三”,只瞧着毯上的暗色花纹瞧。

慢慢抬起头,入眼便是一袭烟霞色的绣花裙摆,随意散开来在地面上。一身齐胸的荷花边襦裙,眉眼如画,松散的参鸾髻不见凌乱,一支白玉流云簪子斜斜别入发端。

我笑望着眼前的赵美人,眉间深红的梅状花钿更显得她肤色白嫩。

“久闻不如一见,未至暑季,炤炤已见到了出水芙蓉。”我轻轻出了口,状似无意的低头浅笑。

上前方传来一阵极轻地笑声,“你这个小丫头,拿本宫寻开心。”。

“你不必拘束,快找个地方坐下。雁儿,准备点茶水点心。”赵美人起身,冲着先前的小宫婢道。

“先前殿内有个小夏子伺候,可谁知那腌臜之物竟擅自揣摩本宫的意思,最后只好被打发去了慎刑司。”她低头把玩着手指,幽幽开口。

彼时我正尝了一口糕点,一句“回香坊的小食果真越做越精巧细腻”还未出口,心下已骇了一跳。

小夏子,那日我落水时仪远公主旁的小夏子怎会不记得。

我抬眼瞧去,计量着如何开口,那道声音又传了过来,“啊,本宫和你一个小姑娘家说这些作甚。”。

“薛家小姐今日不容易来一趟呢,以后可要常来走动。仪远性子虽顽劣了些,可还是懂得一些规矩的。若是有唐突之处,本宫这个做母妃的,就先在这儿给赔个不是。”

我听着这话甚是巧妙,赵美人既然说了仪远公主懂得一些规矩,若是我再揪着一些事情不放,可不就是不懂规矩么。

小夏子被处置,若说是无意,无缘无故就冒出这一句来,还真是巧的很呢。

我抿了口茶,斜坐着面向赵美人,“以前是炤炤不懂事,自小父兄便说我甚为顽劣,因不常来宫中走动,怕笨嘴拙舌惹了笑话。”。

我细瞧着对面随意靠着的赵美人,她忽地抬眼,一道目光猛扫过来,我微一愣。

“娘娘此礼,愧不敢当。若说是唐突之处,也该是炤炤的错处。礼节规矩不周之处,还望娘娘和仪远公主见谅。”

她的目光慢慢又柔和下来,“以后都是要待在一处做功课的,你不必如此客气。本宫今日传你入宫,就是想让你先与仪远多熟悉熟悉,培养培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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