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诚挑着眉尖,“别都还了,得留着些你自己用。”
“我会有分寸的。”李娇娘笑眯眯道。
西侧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马上停了说话。
“我去辟那块荒地去。”骆诚走出了卧房。
“骆诚啊,你娘子呢?”钟氏的声音在外面说道。
“她在屋里整理衣裳。”
“我找她说件事。”钟氏道。
李娇娘心中暗笑,看,来得倒是快。
“骆诚娘子?”钟氏迈过门槛,走进了卧房。
李娇娘抱起桌上的一个木匣子,笑着道,“六婶,你就喊我娇娘吧,骆诚娘子骆诚娘子喊得很见外呢。”
钟氏讪讪一笑,“好。”
“对了,婶子这会儿不忙吧,我找你有点事儿帮忙。”
住在人家家里,人家有事相求,不帮点忙,可说不过去。
因此钟氏说道,“娇娘有事尽管说,六婶一定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今天骆诚卖野猪得了些钱,我想着他还欠了村里不少钱呢,想去还掉。骆诚有事去了,我想求婶子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不好意思。”李娇娘羞赧一笑。
骆诚还欠了钱?
钟氏反而松了口气,“好,我陪你去。”
“谢谢婶子。”
李娇娘哪里是不敢去?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去还钱,让钟氏看着,看这钟氏还好不好意思借钱了。
……
黄昏时分,村里的小路上走着不少人。
李娇娘来村里几日,村里人都认识她了。
她勇敢出手救了牛二的儿子,竭力护夫帮骆诚操持家务,村里人对她的印象渐渐好起来。
不少人同她打着招呼,“骆诚娘子,这是上哪儿呢?”一个老太太笑着道。
“上刘叔家去有点事儿。”李娇娘笑着道。
村里人都认识她了,但她却认不全他们,不过人家同她打招呼,说明对她喜欢着,她马上笑着回应。
钟氏是外村的人,虽然认识一部分这村里的人,但必竟不来往,她只看去一眼,就跟着李娇娘走过去了。
可这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说着她。
“那是玉山村骆九家的吧。”刚才那个说话的老太太说道。
“是骆九爹的儿媳。她咋来了?还和骆诚娘子走一起?”
“哦,听说她家房子烧着了,这是没地儿住了,来找骆诚来了吧。”
“亏她也好意思来,当年骆诚爷爷帮了她家多少忙,为这事儿还和飞翔奶奶吵过架,可骆诚爷爷一病倒,这家子倒好,一个上门看望的也没有。骆诚爷爷病逝,也不来送一送。整个一白眼狼嘛。”
“也就骆诚脾气好,他娘子又是外地人不知过去的事情,要是我啊,我关门撵人。”
“说的可不是么。”
钟氏走在李娇娘的身后,隐隐听到那些声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犹如被人扇了几个耳光。
其实,她也不想找到骆诚这里来,是婆婆非要来。
担心骆诚不收留她们一家,婆婆还请了飞翔奶奶来给骆诚施压。
这会儿才落下脚,婆婆又叫她来借钱,她哪好意思开口?
李娇娘也听到了那些话,但她当没听见,只管走自己的。
进了一家债主家,李娇娘马上说了来意。
听说是来还钱的,这家人高兴极了,以为一贯来钱从此会成死债,想不到人家送上门来了。
“唉哟骆诚娘子啊,才一贯来钱呢,也值得巴巴的送上门来?”这家的大娘子,笑着请李娇娘坐。
李娇娘翻着帐本,叹道,“当年爷爷病逝,骆诚哥年纪小,又是孤儿,没人相助,他没钱给爷爷办丧事,还多亏婶子家不计较他穷出手相助,让他体面的安葬了爷爷。这钱都欠了五年了呢,再拖延下去,我怕爷爷跑我们梦里来,骂我们不记恩是俩白眼狼。”
不记恩,她故意说给钟氏听的。
当年骆诚爷爷帮过你们家,你们记了恩没有?
钟氏更加羞愧了,一声不敢吭。
第96章 难处
李娇娘识大体的一番话,惹得刘家大娘子更加喜欢她了。
她离开的时候,刘大娘子非要塞一包种子给她。
“这是白菜种子,拿着吧,家里多下的,房前屋后种上一种,能长一大片呢。”
白菜种子颗粒小,小小的一包,就能种半亩田了。
李娇娘十分感激地道了谢。
“咦,这不是玉山村骆福财家的吗?”刘大娘子仿佛刚刚看到钟氏,惊讶问道。
眼神并没有惊讶,而是带着鄙视。
“我陪娇娘呢,她胆儿小。”钟氏讪讪说道。
“你们家有几年没有来骆诚家了吧?他如今娶媳妇了,家里有了当家娘子,是得多走动走动了,是吧,哈哈哈哈。”刘大娘子哈哈一笑。
这话带着讥讽,是说他们家在骆诚一个人时不来看骆诚,如今骆诚有娘子了,家里条件稍稍好了些,却巴巴地跑来凑热闹。
钟氏脸上挂不住,扭过身去。
李娇娘装着不知情,将白菜种子放入衣兜里,道着谢,“多谢刘大娘,那我们走了。”
“哎,有空多来坐坐哈,骆诚媳妇?”刘大娘子笑着挥手。
等李娇娘和钟氏走出她家院子门口,刘大娘子马上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人家落难时不来,有钱了就来?也就骆诚两口子老实,要是我,直接撵了出去!”
如此几家走下来,钟氏很想找个地洞将自己藏起来。
因为没有一家对她露笑脸,都是话里有话带着讥讽。
但她答应了李娇娘要陪同着,又不好半道跑走,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直到李娇娘说还得差不多了,得回家了,钟氏才松了口气。
“家里欠得太多了,好不容易靠卖野猪收入了点钱,可这一趟走下来,就没剩几个子儿了。还要买种子置地交地税……”李娇娘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说着,“这些地方不花钱,下半年就没法过了,口粮全指望种子和地了。”
李娇娘长一声叹,短一声叹的,钟氏哪敢提借钱的事?
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跟着讪讪应和。
回到家,李娇娘笑着道,“我年轻,说话胆小,还得亏婶子陪着给我壮胆。”
钟氏讪讪道,“你们收留我们一家,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
李娇娘看向不远处邻居家飘出的炊烟,“啊,又到饭点了,我把帐本放好就去做饭。”
钟氏忙道,“还是我来做饭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哪儿成?婶子是客人呢。”李娇娘摇摇头。
“春宝他娘,骆诚媳妇是当家娘子,这饭就该她做,你还不快来看孩子?春宝一直闹我,我都快累死了。”骆孙氏听到院子里二人的说话声,大声喊着钟氏。
钟氏一脸的愧色,“娇娘啦,你先去厨房,我一会儿就过去。”
“不用不用,婶子看春宝吧,他小,需要人看着,九婆年纪大了,看孩子她身体吃不消的。”李娇娘道。
钟氏想说,她婆婆的体力比她好,经常将她摁在地上打,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十分羡慕李娇娘没有婆婆,没人管着,想干啥就干啥。
李娇娘进卧房放下帐本和装钱的木匣子,挽着袖子就去了厨房,厨房里,骆诚在劈柴。
春丫在帮着码柴火。
钟氏进了西侧间,“娘。”
骆孙氏坐在一张树桩改成的凳子上,没好气地看着坐在地上撒泼哼哼的孙子,见钟氏走进来,她拉长着脸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
钟氏将怀里的一小包蔗糖块递给春宝,“拿着,玩去吧。”
春宝见到糖果,再不哼了,喜滋糍从地上爬起来,跑前院玩去了。
骆孙氏挑了下眉,“哪来的糖?”
钟氏道,“刚才和娇娘窜门时,人家给娇娘的,娇娘叫我给春宝的。”
骆孙氏往后院方向看去一眼,小声问钟氏,“你问过骆诚媳妇没有?借钱的事?”
钟氏一脸的为难,“没。”
“什么?你咋不问咧?你你……你快要气死我了。”骆孙氏跺着脚,“钱都在她的手里,不借点出来,她卷着钱跑走了,骆诚喝西北风?她一个外地女人!天晓得她的底细是什么?福财在县城里,又拿什么翻本?”
钟氏站在骆孙氏的面前,为难地绞着袖子口,“娘,娇娘和骆诚,日子也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