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吃了把陈年狗粮,榕英看她嘴里埋怨着,眼角却已经挂上了甜蜜的笑纹,便知道这对夫妻一定是从少年爱到了老,嘴里边嗑瓜子边秃噜:“阿玛额娘这般年轻,不如再给女儿添个弟弟……哎哎哎。”
“小姑娘家家嘴上没个把门的!”觉罗氏手指拧住闺女耳朵,臊得脸一红,衬着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孔颇有些风情,她拧了榕英胳膊一把,“什么时候学会拿这种话取笑你额娘了,都老蚌了还生,回头跟你一起生么,人家不笑话死。”
榕英揉揉耳朵嘟囔:“您这么害臊,殊不知阿玛心中高兴,雄风不减当年呢。”
好好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说话这么不羞,觉罗氏拍了下桌子板起脸:“哪儿学来的这些荤话,小姑娘家家的,是不是你那几个弟弟教的,我就知道这几个小的不学好,定是那几个当娘的不着调。”
家家后院都有把火,即便是如觉罗氏这样的软性子碰上府邸后院的侍妾,怕也是要争个高低。
榕英眼皮一跳,忙改口:“说错了说错了,是女儿口不择言,弟弟们都乖着呢,您别老冤枉他们,女儿就是闲暇时看了些江湖游记。”
“没收了。”觉罗氏铁面无私。
“是。”榕英吐吐舌头,鼓着脸颊卖萌逗她额娘开心。
“……鬼丫头。”
第二日,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就从石府门前嘚嘚嘚的出了城,往普胜寺的方向去了。
普胜寺建于顺治八年,屋脊为黄琉璃瓦,院墙为赤色,坐北朝南,往来香客源源不断,是一座香火极旺盛的寺庙,觉罗氏还是姑娘时就常常来这上香。
快要入冬了,这些天一直阴雨绵绵的,现下虽然没下雨,地上却也是湿滑的,把那青石台阶冲刷的宛如明镜,榕英一早就被觉罗氏叮嘱着换了平底的绣花鞋,此刻也不怕会滑倒了。
榕英扶着觉罗氏上了台阶,兰月挎着香烛篮走在后面。
门口有沙弥在清理落入水洼的落叶,觉罗氏双手合十道声佛号,榕英和兰月也跟着照做,小沙弥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卑不亢回予她们一礼。
进了大雄宝殿,兰月去前面插上蜡烛点燃,然后将佛香递给觉罗氏和兰月,两人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
觉罗氏跪在蒲团上,嘴唇翕动念叨着几个名字,无非就是希望家里老老小小的都身体康泰,长命百岁之类的。
榕英本也没什么所求的,见此心念一动,也跟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着心里所求心愿。
希望瓜尔佳榕英的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若是可以,希望额娘和阿玛再生个弟弟,额娘应该挺希望能生下个嫡子的,她只是不好意思说。
希望原来的瓜尔佳榕英能在一个和平幸福的地方投胎转世,她不是故意要占了这具身体,可是占都占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还回去,只能代为好好孝敬父母了。
还有,保佑这辈子胤礽不要被圈禁了,他这个人似乎也不坏。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希望胤礽不要把她当妖怪啊,她那天不是故意要去占他身子的,实在她自己也没弄懂那是怎么一回事。
愿望这么多,菩萨会不会嫌她太烦?
求完愿,三人跟着引路的沙弥去往内院,觉罗氏则去禅房和大师探讨佛理,叮嘱榕英和兰月在宿间小憩片刻,不要随意走动。
榕英答应的好好的,本以为顶多半个时辰就能回家了,没想到过了一个时辰觉罗氏依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在榻上滚了几个来回,榕英坐不住了。
“兰月,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透透气等会儿就回来。”
“哎——格格!”兰月跺脚,心想福晋出来看不到格格肯定又要生气了。
脱离了走路束手束脚的花盆底,榕英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简直欢快的想要旋转跳跃,作为一个快节奏生活的现代人,让她整天装成大家闺秀实在憋得慌。
寺庙很大很大,安静祥和,隐隐传来梵音,似乎天然就有一股净化心灵的神奇力量,连空气都透着宁静的佛意,院中有一颗很粗很粗,榕英估计了一下可能三个自己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银杏树,树下落了一大圈的的银杏叶,金黄宛如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榕英欢欢喜喜的提着裙摆奔过去转了几圈,刨坑挖土逗蚂蚁,玩了个尽兴,若不是穿着裙子不好爬树,她都想上去看看。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用落叶摆出来的人形物体,榕英嘿嘿一笑,成就感十足。
第4章 去世的(已修) 父亲
“大师可有解法?”胤礽盘膝坐在榻上,沉静目光注视着对面须发皆白身着褐色僧衣的老和尚,这位正是普胜寺的方丈一鸣大师,机缘巧合同胤礽有几分交情。
一鸣大师同样盘膝坐着,右手握着一串佛珠手串,徐徐往前推着,听得太子问话,微微一笑道:“无解。”
“无解?”
“无解,也无需解。”
胤礽垂眸略一深思,心下稍松,看来并非魇镇之术。
“那依大师所言,这是何缘由?”语气稍顿,胤礽又补充,“除了那一次,之后再无,也不曾感到不舒服。”
一鸣大师双眸闭合,嘴唇翕动:“天机不可泄露。”而后便再不开口了。
“……”胤礽无奈,起身告辞。
转至院后,雨后初晴,空气很是清新宜人,胤礽想着这段日子老是下雨多半是没什么香客的,便叮嘱下属在外等候,自己随意逛逛,迈出几步才见宽敞的院落中站了一名姑娘,胤礽立时停步避嫌,却叫姑娘容貌钉在了原地,下意识闪身避到树后。
瓜尔佳榕英?
他未来的小妻子看上去颇闲适安逸,着一袭水蓝汉装,侧颜俏丽,垂首微笑,美不胜收。
胤礽一阵心动,忍不住偷偷躲在暗处瞧人家。
“格格——”
“来了!”姑娘提着裙摆,飞快的跑走了。
美丽的姑娘被丫鬟唤走了,胤礽才从隐蔽的树后走出来,站在姑娘之前站的位置,满地金黄的落叶踩上去沙沙的响。
额上突然痒痒的,胤礽伸手摸了摸,摊开掌心一看,是片完整的银杏叶,小小的扇形连着细细茎梗,带着神秘的精巧纹路。
树上都秃成光杆儿,也不知道这片叶子是从哪儿飘到了皇太子金贵的脑门上。
胤礽轻轻笑了一声,顺手把叶子揣进了袖兜里。
那瓜尔佳氏漂亮确实漂亮,且没有画像上看起来的呆板,意外的活泼开朗,嗯,不错,宫里头那大李佳氏已经够无趣了,他可不想再在家里面放一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菩萨。
胤礽心里高兴,刚转身要走,忽的注意到脚边一坨落叶堆成的东西,定睛一瞧,忽然笑出了声。
榕英尚不知自己的小作品被人嘲笑了,前去寻了觉罗氏,挽着她手臂好奇道:“额娘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们都讨论了些什么呀?”
觉罗氏伸指一戳她额头,道:“说了你也不懂,都是些佛法理学,你多半要嫌它枯燥的。”
榕英撅撅嘴巴哦了一声。
“今日方丈接待了一位贵客,额娘没见着,不过倒是见着了一鸣大师的师弟,那也是位得道高僧,谈吐皆是不凡,为娘今日获益良多。”觉罗氏眼眸微亮,嘴角带笑,显然是得了启发,佛学更加精进了。
榕英观察后暗道稀奇,她这额娘若不为后院琐事所累,倒真是个学佛的好苗子。
本想着这段日子觉罗氏能高兴了些,谁知世事难料,石文炳迟迟不曾回信,再传来消息,竟是他的死讯——久病难愈,病逝于归京途中。
觉罗氏呆了半晌,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场面着实吓人,榕英也被吓傻了,但现在家里必须得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只能赶鸭子上架的顶上了。幸好有觉罗氏身边的得力嬷嬷襄助,榕英安顿了觉罗氏,命人请了大夫,然后叫几个脚程快的小厮立刻把三个庶弟叫回来,再放下话去,谁若是透漏了消息给病中的老太爷知道,即刻打出府去。
下人们纷纷机灵应着散开去忙活了。
榕英快步赶去觉罗氏房中,等大夫号完脉扎完针才紧张问道:“老先生,情况如何?”
老大夫收起腕垫和针包,拱手道:“格格莫急,福晋无甚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醒了便也好了,不过日后还需放宽心好生静养,以免伤了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