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沅蹙着眉头思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清风冷不丁插了一句：“太子妃，皇后娘娘有孕的消息，便是在那时候传出来的吧。”
是了！
便正是那个时候。
锦沅豁然开朗，她接着问道：“皇后娘娘是早产来着，有没有去查柳皇后当日的行动？”
卓恒点点头，但又有些迟疑的看了清风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但清风却没有要退下来的意思，反而道：“太子殿下，请允许属下留下。”
曲游说：“方才都一起听了，便留下吧，没什么听不听得的，你正好听听看，有没有什么蹊跷所在。”
他既已经发话了，卓恒再没有什么顾忌，便接着道：“当时是在早上，众妃嫔到皇后宫里例行请安的时候，有一个不长眼的新妃嫔冲撞了皇后，柳皇后怒火攻心之下竟晕了过去，这才早产，而那冲撞皇后的妃子已被皇上下令处死。”
“处死？”曲游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动，在杯壁上一点一点的，问，“新妃？孤王怎么没听说后宫又进了新人？”
卓恒道：“是原先皇后宫里的宫女，说是名慧珠。”
慧珠。
锦沅喃喃重复，她对慧珠倒是有印象，模样不错，性子也好，就是不太爱说话。
锦沅之前几次进宫，倒的确是没见到慧珠，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成了皇上的妃妾！
柳皇后有孕，不能伺候皇上……想必是柳皇后为了固宠往皇上床上塞的。
真是可悲，即便是皇后，也要为了争宠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往自己男人床上送女人。
虽然每一个女人都早该习惯，毕竟深宫中的规矩向来如此。
可锦沅却觉得心里堵的慌，她心里不舒服，是一定要发泄出来的。她手指稍稍用力，狠狠掐了坐在他旁边的曲游一下。
她应当是用了一些力的，可曲游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神色丝毫未变，道：“就这么简单？”
卓恒点头：“的确就是这么简单，别的实在查不到了。”
曲游又问：“那曲淮那边呢？”
锦沅婚后实在过得太顺畅，曲淮这名字竟感觉很久没听过了一样。
卓恒道：“并无异样，和宫中，朝臣也并无往来。他府中的王妃和侧妃成日里斗的兴起。梁王府闹得鸡飞狗跳，在朝中的任职都有些自顾不暇。”
竟就是这么简单，曲游有些怀疑是有人抹去了其中的关键线索。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得清的，他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卓恒退下了：“再去守着，有什么异常再来报。”
“是。”
卓恒应下，已经转身出去，但末了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回来拱了拱手，道：“属下差点忘了，殿下。三四月份的时候，皇后说是得了一场大病，曾有神医去宫中给他诊治，那神医是柳盛带去的。”
这件事曲游和锦沅都是有所耳闻的，但是也并没有放在眼里。
锦沅当时派人去查过，那神医的身份没什么特别，只是柳盛为了讨好皇上和皇后，搞出来的噱头罢了。
可如今被单独提起，锦沅又觉得这件事儿似乎是一个关键。
她蹙着眉头琢磨半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被自己遗漏了。
那边，卓恒已经退下，并替他们关上门。
屋内静下来，曲游和锦沅都没有说话，倒是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清风忽然跪下，道：“请太子殿下恕奴婢死罪。”
她这动作太突然，给锦沅吓了一跳。
曲游用眼神儿示意她起身，答应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孤王恕你无罪。”
听了这话，清风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咬了咬牙，终于道：“奴婢怀疑八皇子并非皇上血脉！”
“什么？”锦沅几乎是拍桌而起。
这可是混淆皇室血统的大罪！
柳皇后怎么敢……清风又怎么敢这么说……
但不知为何，虽然锦沅心中第一想法是震惊，但莫名的，她冷静下来之后，竟觉得这想法不是空穴来风。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
第49章 姻亲
49.
为什么身体健康的柳皇后和皇上生出来的孩子竟天生聋哑？
为什么一直被合宫精心照顾的柳皇后偏偏会早产？
为什么她瞒着皇上不叫他知道，直到曲游点破这一切，柳皇后才终于交代……
若那孩子不是皇上的，很可能从根本上，孩子的月份就已经是不对的。
但为了掩人耳目，柳皇后必须要早产……
为什么从骄云宫出去的宫女敢顶撞柳皇后？柳皇后已封后，在后宫多年来颇有威信。即便是多年无子，可在外人眼中，她可是养着曲游，宫中嫔妃根本没有人敢惹她。
而如今，怎么会曲曲一个宫女出生的妃子就敢来顶撞皇后，还把她气的直接早产……但若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慧珠想必是早有预谋的牺牲品。
想明白这其中的许多关窍之后，锦沅莫名的心慌，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可她不敢说，她偏要去问曲游。
曲游又何尝猜不出来，他伸手揽住锦沅的肩膀，最终还是问出了口：“是柳盛。”
意料之外的，清风竟摇了摇头，她诚实道：“其实这只是属下的猜测……具体是什么样子属下也无法确定。”
曲游闻声蹙起俊眉，清风注意到，又接着道：“但是，属下可以和殿下保证的是，若是两人血缘太过相近，生出的孩子便会有天生的病症，聋哑便是其中之一。”
曲游拧着眉：“你怎么这么肯定？”
清风解释道：“从前属下随师父在外行医的时候，曾见过一个这样的例子，那家兄妹两人，兄长是个嗜酒无能混蛋，趁着父母不在家，竟把自己亲生妹妹玷污了……一夜荒唐之后还真留下一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便是天生聋哑。再后来，那女子走投无路，投河自尽被我和师父救回来了。”
“……竟是如此。”锦沅瞬间张大了嘴巴。
曲游知道她在想什么，按了按她的手心给她温暖，让她安定。
清风却在此时踌躇道：“殿下，要不要……”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后半句说出来，毕竟兹事挺大，又涉及到皇家血脉，实在不是小事儿。
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国之母。
曲游却摇了摇头，挥手道：“退下吧。”
这便是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了，清风十分知趣儿的行了一礼，退下了。
走时轻阖房门，两扇木门相碰的声音像是敲在锦沅的心里。
她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她心中对柳素屏已经没有了半点儿感情，但毕竟她姓柳，是他阿娘的亲妹妹，她犯下这样的事，最后牵连的不止一个柳家，还有兴盛百年的渝南王府。
这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又是在皇上本就看渝南王府不顺眼的节骨眼儿上，这事儿要是让皇上知道，他会怎么处置，谁也没有把握。
锦沅有些无措，怎么会这样？
她原本只是觉得奇怪，顺理成章的摸着线索往深处查，却没有想到最后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虽然还没有完全的证据证明八皇子的身世，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日柳盛听到柳皇后的名字后疯狂的举动，锦沅便觉得脊背爬上冷汗，几乎要把内衫湿透，她不敢拿渝南王府的前景去冒险。
这件事就像是一道轰然出现的巨雷，即将要砸在渝南王府的房顶上，如今被人堪堪拦住，可巨雷从不等人，若是不能彻底解决，那下一刻这巨雷可能就会劈下来。
就在这时，曲游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小花厅内没有别人，锦沅伏到他肩上：“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更是后怕。”
“从前只是渝南王府和柳家紧密相连，如今又扯上东宫，难保皇上不会怀疑什么？”
皇上龙心难测，锦沅这是切切实实的担心。
没想到曲游却笑了，他摸摸锦沅煞白的小脸，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放心，不会的。皇上不会废掉我，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算计。”
他言语间很是轻松：“我这太子之位还是挺稳固的。”
锦沅却更急：“别忘了还有一个曲淮虎视眈眈！”
上次两人因为曲淮争吵之后，锦沅再没有提过这个名字，只怕惹曲游不快，今天情急之下又提起，曲游果然蹙眉，但又很快舒展，俯下身来亲吻锦沅的红唇，含糊道：“正是因为他，所以才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