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知道是安庆侯陶家的时候,又知道陶家如今在文臣中的地位之后,心中实在是又恨又气,只觉得锦家不识抬举,在这种风头时刻也敢再添一把火,但成功订婚之后,他又不甘心又嫉妒,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对锦家如此宽容。
陶见柔又何尝不知皇后对自己的背景是了如指掌,但她仍旧是那副恬淡微笑的模样,只当听不懂柳皇后话间的深意,一五一十的答,语气异常诚恳。
这便是她的好处了。
性子虽然柔和,但却是看得清且知礼数,又懂进退,在旁人需要她的时候,做自己该做的事。
锦沅甚至不用向她说自己今日来的真实目的,只和她无言对望一眼,陶见柔便已经温温和和地带着柳皇后转了话题。
她们这边聊的兴起,锦沅突然冷不丁的问:“娘娘,八皇子最近如何了?”
“我早听阿娘说八皇子身体不佳,说是有先天的病症,我们一家都在关切,太子殿下也很是关心,这才进宫来。”她握住柳皇后的手,一副恳切的模样,“今日,我是必定要看一看八皇子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便是绝了皇后要拒绝的话音,可柳皇后仍是推推拒拒半天。
锦沅干脆直接道:“娘娘,你莫不是防着我吧。”
这话便问的很是突然,柳皇后微微一怔,说:“怎么会呢?我们咱们可是一家人。”
锦沅点点头,道:“是了,咱们可是一家人。”
柳皇后无法,只得命岫玉把皇子抱来,那么小一团被裹在襁褓里,安安静静的睡着。
锦沅看着他白嫩透亮的小脸蛋儿,只觉得他可怜,他才这么小,还不会说话,竟然听不见外界一点声音。
她心中感慨,甚至觉得有些心疼,仿佛是天生的一股母爱涌上来,她伸手抱过小皇子,另一只手想去摸一摸。
即便如此,她仍记得自己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宽大的裙子下左脚稍稍一钝,她身子一歪,身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清风上前扶住她:“娘娘小心。”
柳皇后看过来,关切的问:“怎么了?阿沅。”
锦沅勉强笑笑:“没事,前几日在府中不小心摔了一跤,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膝盖磕得青紫,忽然站起来,有点痛罢了。”
清风谨记着自己使命,手上稳稳当当的扶着锦沅,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八皇子那边瞟。
柳皇后趁机道:“既是不舒服,那便把八皇子抱回去吧。”
锦沅却没松手,问:“娘娘叫御医来看过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皇后拿起手绢抹了抹眼角,哀叹说:“是出生时受了些惊吓,太医说是长大便好了。”
原来如此,那皇上知道吗?
柳皇后勉强点点头,自然知道:“皇上安慰本宫不要伤心,好在八皇子还有药可治,要是一辈子聋哑,那本宫也活不下去了。”
这话倒是严重了,锦沅忙上前安慰。
袖子里被清风握着的手指悄悄动了动,清风会意,接过锦沅手里的孩子,轻拍着哄了哄,老老实实地递还给皇后娘娘。
小丫鬟倒有些面生,柳皇后随意扫了一眼,并没有把她放在身上,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罢了。
看也看过,问也问过,试探也试探过,闲聊也闲聊过,今日差不多也就该到这儿了。
柳皇后心里边十分清楚锦沅到底是干什么来,但她没有说什么,大大方方的给锦沅看,锦沅也大大方方的看,这样一推一拒,最后柳皇后道:“阿沅,留在这儿用膳吧。”
锦沅说:“谢过娘娘,但还是不了,太子殿下说是下了值来接我。”
柳皇后笑着说:“他倒是疼你,是个好孩子,没嫁错。”
她一副长辈的欣慰模样,但锦沅琢磨着,她心里怕是要呕死了。
锦沅顺从的点点头,然后带着陶见柔一同往外走,一直到到骄云宫门口,锦沅倏地停住了脚步。
她回过身,有意无意道:“方才倒是忘说了,娘娘,前些日子我倒是见到表哥了。”
柳皇后动作一顿:“表哥,哪个表哥?”
锦沅道:“自然是柳盛柳大人。”
提到柳盛,皇后的神色也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她抱紧怀中的皇子道:“哦,原来是盛儿这孩子啊,到是也许久没见他了,不知去哪儿野了,不像他妹妹,还知道天天来看本宫。”
锦沅挑挑眉,没事人一样回答:“自然了,表姐最是有孝心。”
她屈了屈膝:“那么,儿臣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儿臣告退。”
就这样,她带着陶见柔一路出了永巷,曲游果然在宫外等她,可她带着陶见柔不好把她一人抛下,便和曲游打了招呼,和陶见柔一道坐在了第二辆马车上。
一路滚滚向前。
路上,锦沅还特意吩咐车夫绕个道,把陶见柔送回安庆侯府后,两人才回了东宫。
锦沅屏退众人,屋内只剩她和曲游,还有清风。
她把清风叫上前来,问:“如何?”
清风没有答这话,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她跪下,然后道:“敢问殿下,皇室子弟中,可有人曾得过此病症?”
曲游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她又看向锦沅,问了同样的问题。
锦沅拿当日柳画屏的话来答:“柳皇后向来康健,柳家人也不曾有这样的先例,莫不是因为年岁大了的缘故?”
听着两人都否认,清风终于沉下眼睛。
曲游和锦沅都注意到她手心微微蜷缩的小动作,对视一眼,锦沅忍不住问:“怎么?是这病太棘手了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怕八皇子日后会威胁到曲游,却又觉得他可怜。
他那么小,竟从娘胎里就带来了苦痛,本该是矜贵的皇子,如今却成了全城的笑柄。
所有人都以为是皇后年纪大了,八皇子才会如此。
谁知,清风竟再度摇了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郑重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这事儿恐怕没这么简单。”
第48章 骇闻
48.
什么叫……恐怕没那么简单?
锦沅动作微微一滞,心中莫名的慌了起来,握着曲游的手也微微用力,曲游回握住。
但他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花厅的门被人敲响。
应当是曲游派去打探柳盛近几个月行动线路的探子回来了。
曲游眸色微沉:“进来。”
来人是曲游的暗卫,锦沅是认识的,名卓恒。
“回殿下,属下已奉命去查过柳盛这几个月的行动线路,以及他所接触的人和书信往来。”说着他将一沓文书呈给曲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年初,柳盛曾和柳家小姐柳映一同进宫,向皇后请过几次安,后来便只是和苏州柳家有一些书信往来,但属下也派人去苏州探查了,都是些正常的家书,并没有夹页或者是藏头信息。”
曲游点点头:“嗯,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吗?”
卓恒道:“属下已经仔细探查过,但是实在太过正常了。”
他开始详细将柳盛这半年来的动向:“自从今年五月起,他便在京中奉职,之前是在京畿卫,后来又调到了吏部。每天除了上衙门办公,便是回家。他的宅院是皇后给他买的,府中家丁不多,侍卫也少,只有两三个丫鬟伺候他,柳盛每日除了关在书房,便是在房间里借酒消愁,从不和人来往,也不参与衙门中同僚的聚会。”
“而且……”
卓恒欲接着说,但却被锦沅打断:“等一下……你说他不和其他人来往?”
卓恒点头。
“怎么会。”锦沅喃喃道。
虽然她对柳盛的性子不算太过了解,但是从她阿娘那儿也知道,柳盛应该是一个极其圆滑、会处事的人才对。
要不然,也不能在锦沅和曲游大婚的时候,派他代表柳家来京城庆贺。
如今他在京城扎了根,又升了官,官衔也不低,又有柳家和柳皇后做靠山,并且在外人看来,他还和渝南王府沾亲带故,这是如何显赫的背景,想巴结他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怎么会平日不和他人往来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锦沅沉默思考着。
卓恒回答:“的确如此。但属下也查过,这种情况是从五月底才有的,之前他还是正常交往的。”
五月……锦沅沉吟,五月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