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
小麻烦精来了。
风一诺眼帘微颤,心下无奈。
她听见身后传来的有些急促地跟上她的步子,那戴上了帽子的狼崽儿似是不敢靠太近似的,只跟在她不远处,亦步亦趋地走着。
河中的碧水微微泛着涟漪,河岸边的两人一前一后的静静地走着。
不紧不慢的,仿若要一直走下去似的。
若能一直走下去,倒也好。
女人垂着眸子,如此暗自想到。
从方才起便一直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此时也未曾平息。
数年练出的镇定从容在这人面前不堪一击。
她悄悄看了看前面的身影,按捺下了想要冲上去将人揽住的冲动,只敢如此保持着距离,不敢再逾越半步了。
“进来罢。”
风一诺推开了门,自己已走进屋中将手中牛皮纸包着的食物放在了桌上,然而微微侧身,却瞧着那孩子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门外,垂着手,沉默地瞧着她,一声也不吭。
这小木头闻言动了动,似是有些迟疑,慢慢进来了。
风一诺见此微微挑眉,微微摇头低笑了下,随口道了句。
“家中简陋,姑娘勿嫌。”
“不是!”
一直沉默着的女人像是陡然炸了毛一般地反驳了她,连连摇头。
“我、我只是怕你不喜,并非嫌弃。”
女人意识到了自己陡然拔高的声音,此时又低了下来,垂下了头。
风一诺微怔,哑然看她,一时无言。
“……如此甚好,姑娘坐罢。”
心中微微软了下,她为这孩子倒了杯茶水。
风子卿定定地瞧着她,仿若能从这面具下看见女人认真平淡的眉眼一般,袖下指尖捏了捏,心中的慌乱被渐渐抚平了些。
然而下一刻,帷幕下的眸子却是微微睁大了些。
风一诺抬起指尖放于面具边缘上,轻轻一动,那张银面具便被摘下了,露出面具下的那张脸来。
凤眼微挑,泪痣绮丽。
九分相似,一分不同的冷媚。
她怔然,心中却并不是太过意外。
以至于,那些喧嚣着盘旋在心头的迷恋并未减去一分,反倒更添几筹。
女人抬眸看向了她,素来冷淡的眸中闪过几分无奈而纵容的笑意来,轻声问道:“姑娘为何而来?”
鼻尖陡然涌上一股酸涩来,叫她眼眶发烫。
“……来找一个负心人。”
带着帷帽的女人沙哑着嗓音,微微颤抖着,如此低声道。
指尖落于帽檐处,微微一动,便掀开了。
帷幕下的眼眸泛红,眉眼间满是奔波的憔悴。
“负心人?”
风一诺有些好笑,见她这般却又心下疼惜,低叹了声,弯腰为她轻拭泪珠。
“何来负心人?”
“取我身子,还不负责,难道不算负心人吗?”
长大了的小狼崽子收敛了那些刺人的锋芒和傲气,此时抿着唇瓣,倔强又委屈地直直盯着她看,任由她为自己擦泪。
“她还乱我情,扰我心,可恨至极。”
落于眼尾处的指尖微微一顿,面前的女人闻言瞥了她一眼。
“如此听来,倒真是个负心人了。”
女人直起了背,随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那……找到了吗?”
她含笑眯眸而问。
“找到了。”
含着泪珠的孩子抬眸看她,陡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垂头哭泣,单薄的肩膀微颤。
“找到了……”
狼崽儿哽咽着。
“可是她还会跑……”
“她不喜欢我……”
傲气的孩子隐隐明白了为何当初她的丞相那般厌烦于自己。
所以她便亲手将自己的刺一根根磨平掩藏了起来。
“你怎知她不喜于你?”
被她哭得心都软了的女人此时眉宇间无奈而爱怜,弯腰于她眼眸上轻柔地吻了吻。
“那这负心人此时不想跑了,你又该如何?”
“万事俱备,只欠这一人。”
帝王霸业,万千权势,皆不如她。
“姐姐,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能把她给我吗?”
狼崽儿通红着眼眶,如此希冀地望着她。
“好。”
女人失笑,微微勾唇。
“给你罢。”
她本以为曾经的自己应是放不开这些权势和孜孜以求的实权皇位的。
可是如今,她的狼崽儿追到了这里来了,便是风一诺也不舍得再说什么了。
“若是你要,便给你罢。”
把我给你,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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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饿了吗?”
风一诺注意到了这孩子干涩泛白的唇瓣, 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为她又倒了杯水,这才坐在了一旁, 细细问了她一些朝中的事情。等她将所有事情大概都了解了之后, 一直乖乖坐着盯着她瞧的小狼崽儿肚子里发出了短促的声音。
咕~~
风子卿眨了眨眸子,羞赧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眸子瞬间湿漉起来, 有些无措地瞧着女人,微微抿唇。
风一诺正敛眸瞧着自己杯中茶水呢, 此时听见了这动静也是微微一怔, 随即抬眸看向了小狼崽儿,正对上了她湿漉的眸子, 不禁勾唇失笑。
“……饿了。”
风子卿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眸色暗了暗,微微垂眸低声道。
指尖慢慢爬去,悄悄握住了女人随意搭在膝上的手。
这些小动作风一诺尽收眼底,却也没有说什么, 皆随她去了。
桌上还放着她方才买的烧鸡, 也幸而这会儿尚是春季天气未曾那般冷, 这烧鸡此时也可吃。风一诺一个人住,衣食住行皆自在随心, 买的吃食自然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此时正是饭点, 多了一个风子卿, 她也得去多炒两个菜了。
风子卿从未见过她做菜的模样。
或者说,她都不知道风一诺还会做菜。
毕竟风一诺就是她自己……
小皇帝自然是不会的。
风一诺瞥了眼身后这个跟着她团团转的粘人精,有些好笑。
“做什么?”
她挽起了袖子, 打好了鸡蛋,将番茄和蛋都倒进锅中,随手取了些调料撒入锅中,眉眼淡然静谧,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染上了些许烟火气,却又别有一番韵味。
风子卿看得入了迷,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凑上去轻轻搂住了女人的腰肢,将下颚抵在了女人瘦削的肩上,歪着脑袋看眼前与自己一般容貌的女人,心中却一点点涌出莫名的欢喜来。
这种平淡的欢喜,叫她也难以捉摸、不知该如何表述。
这人毫不留恋地就走了,把她给扔在了京城皇位上,却也给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权力和尊严,让她每一日都作为一位实权的女帝存在,而非是一个挣扎于摄政王手下的傀儡。
风子卿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和玉玺,也会忍不住地反问自己。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不就是曾经孜孜以求的东西吗?
风一诺用自己这个身份的死亡来布局,送予她一场最最繁华盛丽的梦。
她有何不满?
心中盘旋着的悲戚和怨气在一句句自我的反问中被慢慢逼退,取而代之的是数也数不尽的思念和寂寥。
没日没夜地思念,每时每分地想她。
曾经授课的时光,曾经在朝堂大殿上一同度过的每时每秒,曾经秋狝时那人向她投来的目光,曾经生病发烧时温软的吻和怀抱……
她都曾在心中慢慢咀嚼品味过千百次,连带着那一点点蔓延出来的又甜又苦的滋味。
风子卿握着权力,看着所有人在权威下不得不对自己展开的或是讨好或是恭敬的脸庞,看着身旁一日日空荡的位置,心中涌现的并非是幼年时以为的喜不自胜,而是愈加浓烈的苦意来,几乎叫她发疯。
她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总是会见到这人的影子。
伸手探去,却又瞬间破碎,消散无烟。
她渐渐地也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明白了自己这份感情是何等禁.忌和荒唐。
然而无法,风子卿没有办法,胸腔中的情绪未曾泯灭半分,只愈加浓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