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静与大厅里的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环视大厅，舒桐无意间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被人围在中间，转眼便隐匿与人群中。
唐霄瀚也看见了。
心口突然有些烦闷，舒桐转身，酒杯放在栏杆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天上，方才挂在天边的弯月不知何时被一朵乌云隐去，紧接着一阵风来，风中夹带着绵绵细雨，打在酒杯上，在灯光的映射下晶莹剔透，好似一颗颗细小的碎钻贴在杯壁上。
目视前方，舒桐换了一个话题，“你和他怎么样了？”
心照不宣地，两人都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
唐霄瀚接过话淡然开口：“我和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平淡如常的语气让人难以窥探他内心的情绪，舒桐也没有想要探究这句话是真是假的欲望。
有些事，有些情，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她无权过问。
只轻声道了一句：“是么？”
手机铃声响起之时，舒桐看了眼来电署名，然后转身对唐霄瀚说：“抱歉，我还有事……”
不等她说完，唐霄瀚便点头道：“你去忙吧。”
望着舒桐匆忙离开的背影，唐霄瀚想起方才余光里看到的来电人，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与探究。
老友见面，短暂的寒暄，他们谁都没有提及过江褚这个人，就好似都忘记了有这号人的存在一样。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未必然！
等舒桐消失在视线里，唐霄瀚在人群里锁定了江褚的身影，然后朝着他走去。
视线交汇，江褚读懂了唐霄瀚眼神中的意思，随手拈来一个借口三两句结束了交谈。
——
给舒桐打电话的人是付东流，可等她接起后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他，而是他的一个手下。
付东流因为出任务受了重伤，他手下想着李艾要在家照顾孩子，一时间顾不到这里，就不敢告诉她，而付东流手机里的亲人除开‘媳妇’这个备注，就只有‘妹’这个看起来是亲人的联系方式了。
所以，权衡之下，他们就把电话打到了舒桐这里。
咋一听对面人说付东流受伤进了医院，舒桐还以为是小伤，可下一秒那人却告诉她，付东流不仅脑袋被人开瓢了，胸口还中了一枪，呼吸猛地一滞，血液逆流，好半天才找回语言。
挂断电话，想着动手术需要大笔的钱，舒桐回房间拿上包包便匆忙往酒店大门奔去。
酒店门口，江褚半靠在圆柱上，几米外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江褚应声抬头望去，正好瞧见舒桐一脸焦急地往外走。
眼看着要经过自己，江褚出声叫住她，“舒舒！”
“啊？”舒桐闻声驻足，回身时看向江褚的眼神有些呆愣，“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江褚说，“你要去哪儿？”
舒桐说：“我有点急事要去办，可能没法陪你了，抱歉。”
说完便要走，江褚大步上前，拉住她，“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舒桐看了看大马路上来往的车流，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大车的好时机。
“我去市医院。”她说。
江褚没有问其原因，拉着舒桐转身就走，“我的车在地下车库，跟我来。”
一路上舒桐都在担心付东流的情况，车厢里鸦雀无声。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江褚开了二十分钟左右便到了。
舒桐来不及等江褚停好车，留下一句‘谢谢’之后便下车往医院急诊部跑。
江褚以为是她妈妈出事了，随意将车停在路边，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医院。
急诊部二楼，手术室外，有三四个身穿警服的小伙子站在走廊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术室门口上的那盏灯上。
此时，距离付东流被送进去已经快好几个小时了，手术过程中除了护士进进出出取血浆之外，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论他们问什么，答案都只有一个——‘请耐心等候’。
因此，即使再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在外面静静等着，听天由命。
纹身
舒桐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手术室外，看见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蹲在墙角，还以为医生把病危通知书给下了，结果等她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扫视一圈，舒桐在几个人中看见一个比较熟的面孔，是那日他们一起吃过烧烤的，名字好像叫周超。
舒桐提步朝他走去，“怎么回事？我哥为什么会受伤？”
周超站起来，“我们队伍里面出现了叛徒，他趁付队不注意的时候把人给放了……”他边说，目光边往手术室瞅。
叛徒，又是叛徒！提到这两个字，舒桐就不由得一阵烦躁，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之前不就已经找到叛徒是谁了吗，怎么又有叛徒？”
周超嗫了嗫嘴，不知道该怎么跟舒桐说。
叛徒这件事，付队特意跟他们交代过，不能告诉别人，特别是舒桐。
舒桐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们有事儿瞒着自己，皱了皱眉，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冷得吓人。
“说！”
要不是顾忌这是医院，付东流还在里面手术，舒桐估计会直接暴走了。
江褚刚偶从拐角过来就听见她这一声怒吼，由于是背对着，所以他看不见舒桐的脸，不过，光听声音都知道她在生气，他知道舒桐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便识趣地站在远处，静观其变。
周超被她吓了一跳，断断续续道：“我们被对方误导了，之前那个人是对方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故意找的替罪羊。”
“我他……”舒桐忍不住爆粗口，可一想到这是医院，最后还是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所以你们就一直瞒着我？”
“你们是猪脑子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那么听他的话，那他现在在里面躺着生死不明，你们怎么不说也跟他一起躺着！”
众人自知这件事错在他们，被舒桐吼了也只能闷着声不敢开腔。
不远处，江褚也被舒桐这副模样吓住了，记忆中，他鲜少见她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深知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舒桐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局长知道这件事吗？”
周超摇头，“打过电话了，没人接。”
舒桐觉得刚降下去的火气又有升起来的趋势，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的警服上，布满了血迹和污渍，又说：“行了，你们都回去吧，累了几天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在这儿守着。”
周超立即摇头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队长出来。”
话音刚落，其余几个人也抬头齐刷刷地看向舒桐，虽未明说，但舒桐都读懂了他们眼里的意思，轻叹一声，“算了，那就一起等着吧。”
倏地，肩上突然多了一件外套，舒桐回头，看到人之后有些惊讶，“你没走？”
江褚应道：“不放心你，上来看看。”
“我……”
舒桐刚要说话，不想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江褚看了眼手机，说：“等我一分钟。”
舒桐点点头，待江褚走后，舒桐忽略掉几双带着好奇和探寻的目光，走到长椅上坐下。
刚才跑得太快了，等缓过来之后才发觉脚有些痛。
刚坐下，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是顾凛骁打来的，问她人呢，舒桐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
视线落在手术室大门，她现在只要想到付东流在里面躺着，心里就焦躁难安。
很快，江褚便回来了。
舒桐仰起头看向他，“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江褚坐到她身旁，“我回去也没事儿，还不如就在这里陪着你。”
语气平静，态度坚决。
舒桐放弃了想继续劝他的想法，“好吧，随你。”
——
走廊上除开电梯运作的响动之外，鸦雀无声，一群人就这么默默等在手术室外。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很漫长很漫长。
舒桐是刚从宴会下来的，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条裙子，即使是有江褚的外套，但医院温度本就比室外低，再加上还是走廊上，风一吹，舒桐的手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啪——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熄灭，紧接着一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舒桐忙起身上前去问：“医生，里面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