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之行舟路遥遥
作者:未再
这个短篇会很短,源于修改萌芽文稿的时候,制片人和我搭档都在问我,冬冬的好基友下铺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然后呢,我就给冬冬那神奇的下铺取了一个好名字,对,就是本篇女主角骆姚。
再然后,我给骆姚同学编了一段奠定她一定会和冬冬成为好基友的前史。
再再然后,我搭档听我说了前史后跟我说,这个故事狗血得有点带感。
现在,我就先把这段前史写成短篇,把狗血先撒给大家看看。
悠然见南山 之 行舟路遥遥(上)
骆姚在十八岁前,有两个梦想,一个是考进复旦大学中文系,一个是在大学里找一个才子当男朋友。
她在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十分气馁这两个梦想都没有实现。
骆姚的妈妈姚青云搛了了一块水煮黑鱼放到她的碗里,一面提醒她,“十八岁的大姑娘吃东西可以忌口了,三十七度的天气吃水煮鱼,小心大学里头找不到男朋友。”
骆姚笑得眉眼弯弯,她长了一双和姚女士一样的笑眼睛,像两朵小新月,好像永远看不出忧愁。
她没有把姚青云女士的话放在耳朵里,管自将鱼肉细嚼慢咽地吃完,支使坐在身边的顾行舟:“小孩,再给我搛一块。”
坐在骆姚对面的骆启东板了板脸,“怎么又小孩小孩的叫,舟舟也不小了。”
骆姚还是笑眼弯弯地,朝着她爸的方向,用筷子点点身边的顾行舟,“爸爸,你嘴巴里的舟舟,是这个舟舟啊……”她又点点坐在骆启东身边的顾棠舟,“还是你身边那个舟舟啊?”
顾棠舟像海棠一样娇嫩的面孔一红,垂下头,不敢看骆姚的笑眼睛。
姚青云女士没有吱声,先做了个壁上观。
还是骆姚身边的顾行舟立刻拿起筷子,又搛了块水煮鱼往骆姚的骨盘里放过去。十六岁的少年,慌里慌张,毛手毛脚,筷子功夫不大好,一块水煮鱼掉了一大半在桌上。
筷子功夫好的姚青云女士指点顾行舟,“舟舟,你拿筷子的姿势不对,要食指和拇指搭牢。”她比划了一下,“这样就可以拿稳了。”
她长辈的语气让顾棠舟轻轻抽了一口气,骆姚听到了,心里有点得意,她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她手里的筷子一不小心就掉到了桌下。
姚青云“啧”了一声,唤服务员过来换筷子。
但是有点强迫症的骆姚却已经弯下腰,往桌子底下去捡筷子了。
应该是台面上的顾棠舟有点什么想法,所以在台面下头,顾棠舟穿着金色高跟鞋的脚,勾在骆启东的小腿上。
骆姚弯腰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骆启东的脚往他自己的方向收了回去。由此可以推测出,她刚刚掉筷子的时候,骆启东的小腿和顾棠舟的小腿,勾在一起。
念头在骆姚脑子里转了转,她被教导到了,哎呀,原来有一种动作是这么做的呀?
所以讲,台面上的胜利,不是真正的胜利,台面下的赢家,才是真的赢家。
骆姚拾起筷子,直起身来。服务员正好送来新的筷子,那么旧的筷子就算拾起来,也没什么价值了。
她一边痛快地把脏了的筷子掷给服务员,一边在桌底下,她的脚掌从凉拖里抽出来,赤脚踩到了身边顾行舟的帆布鞋上。
顾行舟这个少体校武术队的男小孩,终年穿着帆布鞋。帆布鞋的薄薄的布料,隔不住多少少女柔软的脚掌传过来的压力,尤其是骆姚又狠狠用了力。
台面上的顾行舟皱起眉低下头,耳朵根红了起来,俊秀的面孔上却老老实实,什么动静都没有显露出来。
姚青云女士以为是自己让孩子难做了,她表现出泛滥的母爱,发挥优秀的筷功,也为顾行舟搛了块完整的水煮鱼,放到他的骨盆里,笑眯眯对他说:“舟舟,你看,这样夹,鱼块就不会掉了。”
一旁的骆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福至心灵,随着母亲的这句话,她台面底下的脚,张开了脚趾,往顾行舟的小腿上轻轻一夹。
顾行舟哆嗦了一下,骆姚感觉到了,余光注意到他把头低得更低了。
她望向对面的顾棠舟,一双笑眼又弯了一弯,除了顾棠舟,大概谁都没能看出来这双笑眼里的不怀好意。
骆姚十八岁的生日宴,台面上坐着的,是一桌身份尴尬亲属。
她的右手边,是她的母亲姚青云女士;她的正对面,是她的父亲骆启东先生;她的斜对面,是她曾经的邻居顾棠舟小姐;她的左手边,是顾棠舟的亲弟弟顾行舟,也是她曾经的邻居。
现在,桌上这五个人的关系是这样的。
四十三岁的姚青云女士和四十五岁骆启东先生已经离婚两年了,骆启东先生现在的妻子是顾棠舟小姐,顾棠舟小姐今年二十四岁,顾棠舟小姐的弟弟顾行舟今年十六岁。
这四个人,都长了骆姚一个辈分。
但是就在两年前,辈分还不是这么个算法。
她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弄堂里最漂亮的棠舟姐姐玩耍,棠舟姐姐是知青子女,八岁之前跟着父母在黑龙江的兵团生活,见识过的场面和玩意,远远超过仰头只看弄堂上头一片天的骆姚。
这个棠舟姐姐跟着离婚的父母来到上海后,跟着父亲回到了弄堂。后来父亲再婚,生了弟弟顾行舟。
他们姐弟两个,都是骆姚的玩伴,陪伴了骆姚整个童年。
谁能预料得到,他们最后还会以亲戚的身份陪伴骆姚一生。反正在姚青云女士和骆启东先生离婚时,骆姚自己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姚青云女士肯定也没有想到,如果想到的话,也许当初她就不会同意离婚了。
当然,在他们离婚之前,也是经过了长久的生活摩擦和各种冷战,最后因为一言不合,骆启东踹坏了家里的冰箱后,姚青云痛定思痛下好了决心。
不过时隔一年,骆启东先生向亲戚们发出再婚请柬,请柬上的照片是他挽着昔日邻居家的女儿。
不至于到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地步,但是也足够成为整条弄堂这十年间里茶余饭后最惊世骇俗的谈资了。
那么问题来了,骆启东先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和顾棠舟小姐看对眼的呢?
姚青云女士想没想过,骆姚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想过的。
她把全部蛛丝马迹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年,琢磨到她成绩不断下滑,最后以本来可以考进复旦大学中文系的资质,将将就就地进了艺术类院校南山艺术大学文学系。
奇耻大辱啊!
但是骆姚不打算复读。
她通知四位亲属来办这场生日宴,就是为了宣布她已经成年,是个大学生了。
姚青云女士对这件事看得蛮开,她从来不强迫女儿。
骆启东先生现在是个企业家,肯定是有他的标准和要求的,他对女儿的选择是不大满意的。但是他的不满意还没有表达出来,就被台面上面这对母女的阴阳怪气弄得左右为难。
刚才在台面下,他的小太太顾棠舟碰碰他的腿,意思是让他算了。
顾棠舟性格内向文静,不擅长社交,但是很会看人眼色,不像姚青云做人做事那样张牙舞爪咄咄逼人。他到了四十不惑以后,才明白他人生的伴侣应该是前者而不是后者。
不过后者也是他年轻气盛时候最好的一个选择。姚青云有能力、也有个性,在国企单位里做了二十年人事,现在的职级是人事总监,最懂眉头眼额和场面分寸。他离婚再娶,她没有多问半句缘由。这是一个多么称职的前妻啊?
所以,骆启东先生就更加难以接受女儿的乖张。她是一点都没有把她妈妈好的那一面学过去,折腾起人的功夫倒遗传了个一等一的。
骆启东决定教训一下女儿。
“你做事情又这样手忙脚乱,我看你还是去复读的好,你就应该进复旦这种学校,好好接受熏陶。”
这句话说出来,又说错了。
骆姚还是那副笑眼弯弯的样子,她用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说:“爸爸,你就是复旦毕业的,我看好像也没有被熏陶得很好,坐在台面上还要晃腿。”
骆启东被女儿一句话顶住了,顾棠舟本来就尴尬的面孔,现在更加尴尬。
十八岁的生日宴,如骆姚所愿,不欢而散。
回程路上,出租车里,姚青云点点女儿的脑门,“吃饭就好好吃饭,偏要作这么多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