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显然并不是那么会做饭
那味增汤辣的根本不像味增汤该有的味道
他们三个人都不是会在照顾自己这件事上花费时间的人
似乎照顾这个名词
天生就该是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而诞生出的意义
他说抱歉，他会学的
保证下一次再给她做时，一定是百分百完美的
“现在也很完美呀”但少女说她并不在乎，白玉一般青葱的手指捧起瓷碗凑在唇边，她说只要是他为她做的，就算是毒药，也甘之若饴
接着被辣椒粉熏的咳出泪花
在少年的笑声里，他上前吻住她烫红了的嘴唇，伸出的一小截粉舌，辛呛的胡椒流窜在彼此的唇间，酥麻的穿透血液，炙火一般让她惊慌
夏油杰按住她欲想后退的后颈，压低的声音落在她的舌尖
带着迷人的蛊惑
“你躲什么？”
然后又深入的吻她，缠着柔软的舌根，交换彼此赖以生存的氧气，逼迫着收缴最后一丝生命的鼓动，用力的确认这一刻是真实的，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存在于属于她的世界
一切就像幻影，在触碰到她的瞬间，铸成现实
“我该回去了”
十二点之前白兰若是见不到她，估计又该在这里天翻地覆的闹腾
只是夏油杰也难得一见的缠人
他挑起一侧的眉毛，慵懒的靠在矮桌上看她
“你怎么变得胆小了”
嘲讽彰显在唇角，然后伸手去捉她逃窜的手腕，不容拒绝的把她拽向他，夏夜闷热的烦躁，融化在他带着凉气的怀抱里“栖夜，你在害怕什么？”
那个问题让她心口一震
蜻蜓断了翅膀，扑向自己的倒影，然后溺死在湖泊中央
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十七年间，这个词未曾写进过她的人生，她甚至不懂它的感受
或许是拥有之后，才会理解
害怕是失去的另一种解读
而这里，是属于她的世界
她见不到光和希望的地底
“让你害怕的人，我去帮你杀了吧”夏油杰在平静的说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原本他们认为无所触及的，关于她的那些宿命，如今近在咫尺，所以他无比坦然
半响之后，少女扬起脸反问那个狂妄的男人
“用什么？”
她天真的望向他，用玩笑的语气，讽刺他此刻的自大
“这里可没有咒灵让你操控”
“你又凭什么说你能帮我杀人？”
那些残忍的，诋毁他的话，都先穿过她的心口
但栖夜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
这里是属于她的世界，一个没有咒灵，没有咒力，没有术式的世界
夏油杰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如果白兰知道了
结果不会有第二个选项
她这才明白害怕这个词，一笔一划刻在心口，不想拥有了之后，又再失去
她也才明白了那时候的少年们
执着让她留在那个世界的心情
一切都好像在循环上演着注定结局的电影
从这一幕到下一幕，反复流连于彼此的人生中，就像因果报应一般，周而复始
所以她只是吻过他的眉心
说让他在这里等她，明天下午三点，她会来找他
以后每一天都是如此
然后在男人静默的注视之下离去，淋着雨，一路消失在夜色里
柠檬树催促着夏日的花粉，青鸟从梦中飞渡
隔海看过的那些山茶花是否今年也还在开着呢
世间一切都运行的仿佛玻璃皂沫
比樱花的季节还要短暂
踩着水洼的鞋底湿透了，沉甸甸的压垮了步伐，明明是重逢和再会，却让她莫名其妙的酸楚，那些刚刚与他甜蜜的泡影都变得咸湿，口袋里还剩一颗的糖果，在舌尖一下就了然无味
她听见街角小巷深处传来求救的呼喊
将一个女孩围着抵在墙角意图施暴的男人们转过头去，看见了停下脚步的她
嘴里带着调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小姑娘”
“她才不敢多管闲事”
瞧不起的语气带着轻蔑
令原本事不关己想抬脚离开的少女心中不悦
“喂，你说谁不敢多管闲事？”
笑脸盈盈的女孩调转了方向，迈着脚步走进巷子里，雨夜从水洼中生长出带刺的荆棘，绕上地痞们的腿，将一个人的手拧断，将一个人的脚踝下掉，将一个人的脖子狠狠扭曲，将一个人的眼球挖空
他们惊慌失措的在惨死的幻觉中肆意逃窜
而心情不好的少女不过是在想办法泄愤
将那些孤立无援的自哀自怨，迁怒于这些无辜的可怜虫
“你在做什么？”
单方面的施压被打断的猝不及防，踩着奄奄一息的人，少女因那上扬的声线，而蓦然停下了动作，她回过头的动作很慢
但小巷深处填满了空隙的身影，带着笑意悄然靠近的速度很快
他说“一个人多无聊啊”
“能带上我吗？”
或许无聊的人是他吧，所以以往每一天都要形影不离，每个任务都要黏在身旁，长大以后学会了隐忍，便不轻易宣之于口，积攒了那么多的疲累和难言的伤痛，应该要和最亲近的人说才对
大概，要说几天几夜
都说不完吧
可惜，直到最后的最后，她也没听完他的抱怨
如果，上帝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
“悟”
“你还在生气吗？”
与那片星海对视的瞬间，宇宙降落在他钴蓝的眼底，少女轻柔的揪住男人胸口的衣衫，问出了那个，压抑在她胸口，久久不能释怀的问题
「你会原谅那个自私的我吗——」
这是从前很少哭泣的少女，今夜的第三次落泪
她才发现
原来自喻坚强的她也不过如此，胆怯，脆弱，不堪一击
第三十三章 番外
是怎样的一个瞬间
才让无坚不摧的那个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是
不知春秋悲喜的那些年岁
初夏风起
十六岁的夏天看似漫长，实则太短
年少轻狂的自以为是
以为说出口的「永远」就是一生一世
五条悟也常常会想，如果当初夏油杰说出不一样的话，那后来，会不会有其他的结局
曾被他当做是分辨善恶指针的人，如今完全以恶的存在，站在他的面前
当他挥手，和他笑着打招呼，呼唤他的名字
那一秒钟，时间就将他拖回苦夏沼泽的深渊
但他应该死了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只是占用着一个恶名，在后辈们聊起曾经的时候，当做一个反派角色出现
他占用着他的青春，数不尽的回忆，人生里最无法缅怀的那一部分
夏天里最热的那些日子
还有属于她的墓穴
指尖的麻木提醒着他片刻的失神，停驻在飘雪的圣诞夜，陷入无尽的长夏
身体被束缚的瞬间
得逞的人在笑，很大声的笑
嘲讽所谓最强的他，也有走不出去的执念，和触不得的软肋
而五条悟只是微微皱了眉，像是平静的在发怒，然后反问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尸体的”
声势浩大的雨夜聚集着翻涌，在看向对方的那一眼中，对折着其中冰封万里的蓝
飞溅的水珠都变成凉透的利刃
穿过无意义的心脏，却让一个死人，重新感受到了凉薄
“你挖了她的坟？”
那里不过是一座空墓
墓碑上刻着一个不存在于此的人
但五条悟每个月都会消失几天
在离咒术高专最近的那个山坡上，带着蓝色的玫瑰去往
他们一直在找夏油杰的尸体
没想到五条悟会把他葬在这么危险，又容易发现的地方
后来再回头去想
却也是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
他得来的身体里有一份记忆
来自一个虚假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未曾留下过一点痕迹
解读着他们过去的那些夜晚
男人也会探究着好奇
那个被最强高专二人组，放在心尖上的女孩是谁？
一个虚有其名的假碑
每个月都会消失几天的五条悟
放置夏油杰尸体，最为合适的，也最为安全的地方
若这下面埋的不是他曾经最好的挚友，还会是谁——
总不能，真的是墓碑上那个无人知晓的少女吧？